此刻秦肃声坐在池乔的座位上,对面就是栾平章,这个双鬓微霜,年过半百的人,“三十多年前,那时候您也就比池乔现在大不了几岁吧!”
眼前的栾平章虽然头发白了,皱纹也爬上了眼角和额头,但眉目之间的英气,恐怕年轻的时候也应是个生的极好的人儿啊!
“嗯,确实没大多少,你想知道什么?问吧,你问,总比那小子来问强,你去和他说,总比我亲口和他说要强。”
“您说的是池乔?为什么?”秦肃声不懂栾平章的这句话,他和池乔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为什么,因为都是医者,我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要有这样的经历。”秦肃声没明白栾老的意思,但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那您说说那个人吧,你为了他留在部队这么多年......”
那个为了去救你们留在雪山上的人,那个让您每年九月送上一捧玫瑰的人,那个让您留在这个部队大半辈子的人。
栾平章抬眼看了看他,眼神里面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但是只是一瞬,然后他就将视线移向了窗外,远方食堂边上,有一颗白杨树。
“那个人啊,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了,我都叫他果哥,因为他总把炊事班的果子送我这儿来,时间长了,还真不记得本命叫什么了,就记得是个东北人,说话很有意思,我刚来部队的时候,他看我总是自己一个人,以为我被孤立了,就没事儿就往医务室里钻,那时候医务室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同事,就拿我俩开玩笑,他听了倒是也不在意。”
栾平章看着窗外的景象,三十几年了,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除了当时在部队的那批人,只不过,那些人,绝大多数都已经退伍了,留下的少部分几个,也都混上了军衔,不在这儿了。
“一来二去,就熟了,他平时训练忙的时候就抽晚上的时间,去宿舍找我,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找我闲聊,那时候医务室也没什么忙的,我就是个闲人,就听他讲训练的事儿,还有其他的什么别的事儿。”
栾平章看了一眼秦肃声,有些时候秦肃声跑来找池乔的时候,他恍惚之间好像看见了果哥,可果哥和秦肃声完全不一样,面容,身材,性格都不同。
“不过他到没你那么傻,非要训练到受伤才跑一次医务室。”
“栾老师,你这,可有点儿伤人自尊了!”栾平章想了一下,他那哪是傻啊,他是一颗心全吊在池乔身上了,自己那点陈年旧事,就算他找旅长问也问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任谁都挖不出果哥来,现在,这小子虽然没说,但竟然也猜到了八九分。
他这可不是傻,他只是从来没想过要费劲心力的算计池乔罢了,不然啊,池乔估计早就被哄得一愣一愣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吧。
“是是是,你可不傻。后来有一次我们一行人回京城开会,是就一例发现的艾滋病研究解决办法,我记得那是我国第一例发病的艾滋病患者,我当时虽然在部队,但是之前也做过免疫系统方面的课题研究,我们一行人,基本都是这个方向的。”
“艾滋病?”
“嗯,这个会,确实提出了一些想法和可能,但是当时的技术水平都不到位,根本没有办法,我们无功而返,回来的途中被一伙境外势力挟持,他们知道我们是去开会的军医,想要带我们去境外,因为语言不通,我们只是猜测可能是有人需要救治,但是他们的车在越过雪山的时候因为风雪太大过不去,就只好下车走,可我们都是大夫,也不是本地人,根本跟不上他们的脚程,走了一天,他们觉得带着我们太麻烦了,领头的就留了几个人在原地看着我们,大部分人就去找交通工具。我们就趁着他们人少,把那几个人打晕,扔进了附近的山洞里,我们就往回走,回来的路上,当年四十多岁的王建军老师体力不支,加上当时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倒下之后,就再也没站起来。”栾老师说到这儿,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们没办法带着王老师下山,只能草草把他埋在山上,在雪地上留下了王老师的那件白大褂,我们用随身带的签字笔给这件衣服做了标记。当时想着等回到部队之后,再派人来找他。王老师是我们这里面最年长的,一路上也没少照顾我们这些人,碰到什么我们不懂的地方,都不用我们问,他就已经给我们讲了。就算是被挟持之后,王老师也是一直很镇定,一直在安抚我们,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离开的时候,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栾平章回忆起那个雪山上的事的时候,语气一直是平和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好像就是在陈述今天中午吃的食堂的饭菜一样,直到他提到王建军,他没有在平和下去,语调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也只是一丝。
“后来我们在下山的路上一直很慌忙,因为不知道那伙绑匪什么时候会回来发现我们不见了,所以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没人敢停下休息,也没人喊疼,喊累,喊冷。因为所有人都疼,都累,都冷,但也就是因为那时候,没人说,大家就都骗着彼此,也骗着自己,谁也不想给大家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