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谷清风后退一步:“为了达成我的目的,哪怕是重来千次万次,我的决意都不会变。可一码归一码,我未经商讨,擅自将你卷入这场局中,是我对不住你,抱歉。”
紧接着,作为大权在握、万人之上的皇帝,谷清风竟是折腰拱手,一丝不苟地行礼道歉。
这可是大庆的皇帝陛下,不是什么外出游历的富家公子!
张泽心脏猛地一跳,慌乱地侧身想要避开这一礼,那份本就消散的差不多的愤恨登时散去一大半。
早在猜到谷清风身份的时候,他就知道,想为自己和天乙讨个公道实在是太难了。
就算不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普通百姓,过去看过的那么多影视和诸多历史资料也告诉他,皇权大于天,想让站在皇权最顶端的,整个王朝中最尊贵的人低头认错,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铁了心来找谷清风,不过是尽人事,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于是当谷清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真的态度诚恳地对他弯腰道歉,张泽震惊到险些失态。
谷清风确实没想过致天乙于死地,遵守承诺将醉花Yin的解药给了他。
虽说两人立场不同,视野不同,但所见所听告诉张泽,谷清风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他喜欢不起来,却也无法继续讨厌。
谷清风直起身,坦言道:“如今情况有变,幽冥突然现世,先前的计划已经行不通。我打算借正道七派的力,以‘剑仙传人’为旗帜,聚集武林中人共抗幽冥,你若是不想趟这个浑水,就带着天乙就此离开吧,找个僻静的地方隐居,避过这一阵风波。”
张泽握紧了鸿影,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谷清风眉眼微弯,露出一个惯常挂在脸上的微笑:“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我早已不可能收手。青影武功不错,还擅长易容,‘剑仙传人’会继续集结江湖侠士,讨伐幽冥。”
张泽低头看着鸿影黑檀木的剑鞘,忽然道:“天乙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我绝不会让他有半点闪失。”
说完,他转身带着天乙离开这处布庄。
目送张泽消失在院中,青影收回视线,低唤一声:“主人。”
“嗯?”
“张少侠带走了鸿影。”
“嗯。”谷清风看着出口,不见悲亦不见喜,只是淡淡地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离开三山布庄,回到临时落脚的客栈,张泽点了五六坛酒,让小二送到房间,关起门来,将挂在腰侧的鸿影随手扔到桌上,他撩起衣摆,毫不顾形象地盘膝直接坐在地上,拿过一个酒坛,拍开上面的封口,抬起手对着坛口就往自己嘴里灌。
他喝得太急灌得太快,被呛到连连咳嗽。来不及吞咽的酒ye顺着脖子流下来,浸shi了领口的衣襟。
“主人……”
天乙非但没有劝阻,反倒学着张泽的样子盘腿坐在他的对面,挥掌拍开一坛酒,和张泽轻轻一碰。
两人偶尔碰个杯,无声痛饮到天黑,从日上中天到明月初升,地上摆满空空荡荡的酒坛,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屋里更是酒气冲天,浓郁到刺鼻。
一片黑暗中,喝到面红耳赤满眼金星的张泽神志不清地抱着半空的酒坛,眯起眼盯着对面的天乙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含混不清地说一句“对不起,天乙,对不起”,便丢下酒坛,倚着墙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 45 章
张泽刚醒过来,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捂着宿醉后的脑袋倒吸一口气。
几乎从不饮酒的人忽然买醉加熬夜,导致一晚休息后整个人依旧十分疲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难受。
早知道这么难受,他绝对不会喝那么多,张泽□□一声,扭头看一眼身边。
天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地面上歪歪斜斜摆一地的酒坛已经被收走,木窗半开,新鲜空气涌入房间,冲淡了屋里难闻的酒气。
张泽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爬起来。
床头是一身干净的衣服,不知天乙是从哪儿寻来的,他拿起来慢慢穿在身上,还挺合身。
再然后是鸿影,吹毛断发的长剑此刻安静地躺在漆黑的剑鞘内,普普通通,毫不起眼,背后牵扯的东西却纠缠成一团,理不清,剪还乱。
张泽看着这把剑发了会儿呆,好半晌才长叹一口气,将剑挂在腰间。
昨天在三山布庄,他被谷清风的话激起一腔豪情,将早就该还给谷清风的鸿影又带了回来,主动揽下一堆麻烦事,这彻底没了把它还回去的可能。
遥想当初下山,他还只想着看热闹,如今却是主动把一只脚踩进泥潭里,还预备着把另一只也踩进来。
一晚的冷静沉淀后,张泽细细想来,却并不觉得后悔。
机缘巧合下他来到这个世界,看到诸多不平之事,自然心生不忿。
然而,他只是个普通人,前世活到二十五,按部就班的上学,读书,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