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皇帝比他父亲,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宋观chao逝世以后,裴承景又不是个喜好争权夺利之人,原本只是作为棋子去制衡二人的徐守拙却逐渐成一家独大之势。
崇昭皇帝登基那年,徐守拙时任礼部尚书,座下门生三千。
他就像一根参天大树一样扎在朝廷的泥潭当中,也像一根尖刺一样扎在崇昭皇帝的心中,而且越扎越狠,越扎越深。
徐念青身为崇昭皇帝的静妃,为四妃之首,协理六宫,又在崇昭皇帝登基这年怀上了龙裔。
一时间,徐家在朝堂上炙手可热。
徐守拙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还曾提点妹妹徐念青,在龙裔平安诞生之前,定当谨小慎微、谦逊守礼。
可没过多久,徐念青却突然不明不白地死在宫中,崇昭皇帝给徐家唯一的交代便是静妃娘娘难产而亡。
徐守拙本就多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
他暗地里找来徐念青身边的宫女太监,一一查问,他们一开始不肯说,徐守拙用上了刑狱逼供的手段,那些宫人再不敢隐瞒,方才道出事实——
静妃娘娘出事当晚曾去见过皇上,人也是在明晖殿动了胎气,像是撞到哪里,才会小产而亡。
六宫中谁人敢在皇上面前戕害嫔妃?倘若真敢,又如何查不出祸首来?
除非,那害死徐念青的人就是崇昭皇帝自己。
“先帝能为握住权力而重用微臣,你难道不会因为权力而害死臣的妹妹?”徐守拙紧紧握住了扶手,恶狠狠地盯着他。
“朕要害她?朕登基之后,念青便位列四妃,她难产而亡,朕又追封她为皇贵妃,以示哀思,后又擢升你为太师,总领六部。朕自问对你们徐家仁至义尽!”崇昭皇帝怒声喝道。
徐守拙道:“那是你心中有愧!”
“朕确实心中有愧。可太师来责问朕之前,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将她嫁入王府,你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前程?”
他话音刚落,外头又是一阵暴戾的惊雷炸开,拖着沉闷的滚滚余响,重重地碾过徐守拙的心头。
崇昭皇帝知道自己戳到了徐守拙的痛处,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肯让徐家人以皇亲国戚自居,锦麟每每入宫,连一声姑父都不敢叫,满朝文武都以为是你徐守拙不敢居功自恃,但朕知道,你在羞愧,因为你们徐家的荣华富贵是用徐念青的命换来的!”
怒到极致,反而会是一种平静,徐守拙攥紧的拳头一松,怪异地冷笑了两声:“事到如今,皇上还以为臣是为了荣华富贵?也是,在你们谢家人眼中,宋观chao的忠心,念青的痴心,在权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徐守拙似乎已经很是疲惫了,道:“或许臣真的做错了。”
宫殿外雷声滚滚,一些混乱的叫嚣声隐隐地传到了明晖殿,动静越来越乱,混乱声也越来越清晰。
殿外,郑观大呼:“护驾!护驾!”
不一会儿,郑观便慌里慌张地闯进来,大惊着对崇昭皇帝说道:“不好了,皇上,宫里生事了!是、是肃王!”
崇昭皇帝早就料到,徐守拙不会贸然前来,必然做足了准备,他脸上也并无惊慌之色,只道:“慌什么?难道痛哭流涕,他们就会放过你?”
他语调很沉,沉得像巍峨不动的山,紧实地压在郑观乱跳的心脏上,他稍稍平静下来,道:“御林军还能抵挡一阵儿,皇上,奴才护送皇上出宫!赵都统、裴小侯爷或许已经在归京的路上,只要他们……”
“来不及了。”崇昭皇帝看向徐守拙,道,“太师,你想用什么法子杀了朕?”
郑观一惊,方才他不知殿中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太师并不知情,但依崇昭皇帝的话来看,这一切都是肃王和太师联手所为。
此时,一队士兵已经杀入明晖殿中,为首的人正是肃王。
肃王提着淌血的刀,脸庞上也溅了星点鲜血,他这般威风凛凛走入殿中,目光如虎狼一般锐利Yin狠,紧盯着崇昭皇帝。
徐守拙慢慢地从位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殿外,口中对肃王说:“此处就交给王爷了。”
徐守拙离殿,肃王转头再看向崇昭皇帝。
崇昭皇帝了然,低低一笑:“原来是想教我们手足相残,太师这招杀人诛心,看来是恨透了朕。”
肃王听着他这话,竟还似有挑拨离间之意,讥笑一声:“手足相残?皇兄,你真当过我是你的兄弟么?当年你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就敢毁了我的儿子,把他幽拘十年!你既做得出来,也该料到有今日。”
崇昭皇帝道:“想要皇位,光明正大地来争来抢就好了,何必再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一切与孩子无关。”
“少惺惺作态了!你以前就是这样骗过父皇的么?”肃王拿刀指向崇昭皇帝,“否则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曾经犯下那样的弥天大错,害了宋家,害了孟家,父皇还是要选你继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