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向司机,司机只好起身赶人,车门关上,瞬间将外面的吵闹隔绝了。
“烧成这样已经是流感了,看你脸色,上一次休息是在什么时候?”
付司行闭上眼,没有答话。
“付总,既然你来到我们这里,我们必须对你的身体负责,你……”
“三天前。”
医生一噎,难以置信的重复道:“三天前?”
付司行蹙着眉,不耐地看向他,似乎在说有病快点医,他没时间一直在这里耽搁。
“是失眠了吗,需要我给你开点安眠药吗?”
付司行沉默了半晌,咳嗽了几声:“我不吃药,打点滴。”
药终归是辅助作用,效果慢,可还是有明显作用的,医生摸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只能先给他打一针退烧,再挂点滴看看情况。
车外,那股人chao总算在谢珩许晏他们到达之前散去,剩下几个远远看热闹并不碍事。许晏先一步到达陆一舟面前,发现他正在收拾器材,问他在干嘛。
“我在录素材呢。”陆一舟偷偷凑到许晏耳边:“那个司机车里坐着上次在酒会上见过的老板,他一生病,所有人都围过去,我看不是关心生病,是钱要飞走了。”
许晏以为陆一舟说的是酒会上的其他人,毕竟那酒会上每一个都是事业有成,家财万贯的老板,来做做慈善不稀奇。他拍了拍孩子脑袋道:“别想那么多,偷拍不行谢哥不允许,回宾馆就删掉听见没有?”
陆一舟低头“哦”了一声,又道:“可是那人许哥你认识……”
没人回答他。
一抬起头,许晏早就被谢珩叫走分房间钥匙了,面前只剩下一团空气。
陆一舟想了半天,听见不远处许晏在喊他,他应了一声,跟上大部队了。
两批人马彼此擦肩而过,许晏下意识看了一眼吉普车,单面玻璃几乎隔绝了他的好奇。他扭过头,邱如松似乎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大家都忍俊不禁。许晏也跟着笑了笑,殊不知车内那人一直透过玻璃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村头也没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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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唯一的宾馆破旧不堪,墙皮掉了几块,木地板也因为最近下雨chaoshi地浮起,不过谢珩这种大少爷家都没有意见,大家自然也不敢提什么意见,最近日子也不是旅游旺季,费用低得可以,一人一间房完全容得下。
许晏跟着大部队回到房间,终于像是泄力般松了一口气。他打开手机,屏幕零零碎碎弹出几条消息,有他父母发给他的欧洲旅游照,还有宠物店发给他棕球吃饭玩耍的视频,许晏全部看完,回复了几句,划拉到最下面,是夏青岚给他预约的机票信息和她姐姐的照片,似乎看完照片就要让许晏提前构思出一个感天动的忌日短片出来。
可是像,太像了。
许晏觉得自己正在被这两个姨甥关系的人给玩弄,夏青岚姐姐和付司行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一样的眉眼和薄唇,看着就有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只不过姐姐的气质偏高贵和冷淡,而付司行是寡淡无趣的。那双相似眉型的眼眶中,都装着一双冷淡至极的眼睛。
故意的?猜他能不能认出来她就是付司行的小姨妈?照片里的那个女人,与付司行是什么关系简直一目了然。
许晏从未听付司行说过他母亲。
到底是许晏心大,只知道付司行父亲离世将公司里的一手烂摊子交给他,关于付司行母亲,许晏猜付司行不想说,于是他贴心的选择不问,就像那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能举办的婚礼一样。
他离婚后才逐渐顿悟,他和付司行之间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不仅仅是因为付司行控制欲极强,整天将他拴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更是因为他们婚后还未起争执与矛盾的第一年里,他们彼此隐瞒对方的事情就像两条咣当的铁链,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出缝隙,产生隔阂,变得不愿意再信任对方。
付司行隐瞒了婚礼,隐瞒了许晏素未谋面的母亲,隐瞒了自己味觉痛觉全失——不知道是先天还是后天;相比之下许晏有之过而无不及,他贴心了选择了不去询问,只是这个“贴心”,似乎才是两人之间最大的敌人。
许晏不愿再想那么多,匆匆洗了个澡之后门被轻轻敲响。陆一舟那小子小心翼翼探头进来,问许晏那段视频他保证不流出,能不能留着自己有空时候看看。
“不就是一堆人围着吉普车,有什么好看的?”许晏看了几眼陆一舟递来的影片不解道。
“我要留着激励自己。”陆一舟坚定道:“看看这世道,有钱人永远会被人包围敬重!”
许晏一脚把孩子踹出房间,“砰”地甩上了门。
“当初到底是谁同意把这蠢货留下的?”他心想,自己好像有投一票,想穿回那天把自己投同意票的手剁掉。
可当晚,许晏就梦见了那辆黑漆漆的吉普车,它身旁没有任何人,就这样静静地停在路边,背景是昏暗的森林,树叶混杂风声飒飒作响,如同幻影般要将一切都撕裂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