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至酣乐,月明清辉。朱阁皓月间,丝竹管弦之声绕耳,舞姬小侍披着月纱翩翩起舞,身姿婆娑曼妙如柳枝。秋夜桂香漫漫,红枫照夜青青,香气迷人眼,情窦初开的芬芳也隐秘在期间。
从入殿开始,迪格拉的目光就没移开过景和,碧绿如翡翠的眸子如痴似瘾般吸附于正堂上的景和。小皇帝红袍夺目,一颦一笑都极为勾人。举着酒樽一饮而尽时,唇角不慎染上的茶汁也透着媚态似的。
顾晏海默不作声地放下手里的酒樽,当众起身大步走向景和身边。
他特殊的身份决定他的落座也如此与众不同。皇帝座旁的君后之位,本该设于正堂右后,为“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的坤宁之意。只是顾晏海先为人臣,后才为君后,有为皇帝陛下驱除敌寇之责,故设在正堂右前,三阶阶梯之下的中堂之上,非同常人。
顾晏海劈手夺过潘群手中的披肩,俯身展臂替景和裹了个严实,顺手抹去小皇帝唇边的茶水,握着他的手小声道:
“受凉了怎么办,少喝点凉水。”
“哥哥怎么上来了……?”
“看你冷,为你披件衣服。”顾晏海笑,却朗声道,“臣妾想上前侍候陛下。”
如此这般却是昭告众人自己是皇帝嫔妃,宴会众人大多早早得到这消息,自然也未多大惊愕。反倒皇帝陛下自己腾的脸红,被这句“侍候陛下”惹得鼓起脸蛋,心里嘟囔着不知道谁伺候谁呢,但还揪着顾晏海的手掌,欢喜地不肯放手。
顾晏海明白景和是怕自己不喜欢这身份,晓得小皇帝满心都是自己,他自然欢喜,笑眯眯地心情舒爽,也不再闹他,替他系好披肩便大摇大摆的坐在一旁,令潘群再上一副碗筷。
潘群:……
景和顺势往顾晏海怀里靠了靠,大胆地摸着他的手往自己闷痛的小腹上按,后者便顺着他的意整只手掌都覆盖上去。有了大将军在一旁,他也舒服些,小腹的灼烧感渐渐褪去,可身子却逐渐酥麻,后xue瘙痒濡shi更甚,似乎还打shi了衣物。
他颦眉吐气,又摸着酒樽打算喝口冷水压一压身体的燥热。但手还未碰上,就见一旁的大将军横眉拦住,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
不准。
小皇帝怯生生地缩回手,揣着手重新窝成一团。
他们这大庭广众下眉来眼去着实噎得旁人说不出话来,潘群看得久了,也能做到熟视无睹,送上碗筷便端着拂尘立在一旁。殊不知底下那位迪格拉王爷一连饮尽几盏酒壶,砰的一声砸回酒樽,倒是并无醉态,大声道:
“这中原之地人美物美,确实是一处天国好去处。”
顾晏海与景和纷纷寻声望去,便瞧这位迪格拉殿下横眉与他们对视,神色隐有愤懑。他代表的是辽契,这里顾晏海不便多言,景和忍着不适,笑道:
“那这几日迪格拉殿下定要在周边多看看,也好回去与族人分享,使两国和睦,友好往来才是。”
迪格拉轻嗤,似是对景和这话嗤之以鼻,手持酒樽朝着景和的方向遥遥拜了一辑,又喝尽一杯,道:
“只是这酒味不够,水一样,远没有我辽契美酒入喉爽快。”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番话说下来大有歧视景州之意。宴会所用的酒水都是皇家公营的酒肆上供,一等一的佳酿,百年传承的古方。宴上气氛登时重缓起来,美姬之舞也不在欢快动人。
顾晏海捏紧景和的手,沉下眸光。
景和却微微一笑。
他自小见过许许多多未知的恶意,因此并不将迪格拉这句讽刺之语放在心上,便是抬手为自己倒了半盏佳酿,浅呷一口,抬手只道:“殿下此言不错。”
言罢,放下酒樽,他又道:
“景州之酒,多为‘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之态,一是赏酒,看酒水色泽澄澈透亮;二是闻香,闻酒气清香;第三,才是品酒,滋味丰满,回味绵长,这才是美酒。”
景和拢袖搁下酒樽,展颜轻笑,再道:“自然,景州也不乏殿下所说的烈酒。‘吐芳扬烈,酒满青衫纳纳’的酒中豪杰,入喉似烈火,一杯解千愁。”
小皇帝声儿不大,却字字有力,只言片语噎得迪格拉说不出话来,神采飞扬的模样自如盎然,竟是令顾晏海一时挪不开眼。
他印象里的小皇帝大多是柔美之态,是娇软可爱、金枝玉叶的宝贝,对待宝宝时也柔声细语,甚少见过这样尊贵飞扬的模样。顾晏海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让眼前的景和填满自己整个胸膛。
他所爱之人,就该这样尊贵。
景和扬杯,道:“正因为景州容纳百川,包容万物,所以才能人美物美,酒更美。殿下今日之饮不过景州酒品一种,以偏概全,不免太过绝对,留京这几日怕也是尝不尽所有佳酿。故而,只有景辽两国和睦,方能长久。”
宴会一时寂寥无声,小桥流水的声响清晰异常。趁着月盈共婵娟,景和举杯,顾晏海举杯,座下众人也纷纷举杯,敬明月,仰头喝尽半盏酒水。
此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