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拿活人炼制尸骸傀儡一件事,怀熙就再不可能继续做天帝,之所以还没罢黜,不过是因为还没将人抓回来,时间问题。怀熙被废,天帝之位就该易主了。
怀熙这件事是皇家的丑闻,雾远是想趁机将皇室都拖下水,不难猜测他会搬出什么由头——界主之位应当德才兼备者居之,他是想让皇子们跟着被废掉,好让他自己、或者他手里的棋子坐上天帝之位。
容渊看了一眼身旁的乘风,如果要打压雾远,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天界的内部事务与他无关……本与他无关。
容渊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开这个口:“二皇子。”
乘风面色颓然,无力地转过来瞧着他,容渊缓缓道:“大局正是紧张时,可别让某些老鼠为了自己私利,拖了所有人后腿。”
乘风嗓音干涩沙哑,透着股疲惫,他听得懂:“我知道。”他说,“雾远那伙儿人,我已经拿住了。”末了他低声道,“谢谢。”
容渊没做声。
萧辰也多看了乘风一眼,这孩子,承受能力确实强,他前面有一个优秀的兄长,他却没有在后面放纵自己碌碌无为,而是以自己的方式辅佐着兄长,从不逃避。过刚本易折,但显然,他不是一个只知横冲直撞的人,粗中有细,且不说这“细”有几两,总归是有的,保着他一点心性,不至于心脏嘎嘣脆,一砸就碎。
辞树撑得下去时,他表现得率直又刚强,做一把剑;辞树疲倦的时候,他便抬手,跟辞树一块撑起那落下来的天。
所以天帝即便不管事,这些年天界也好好走了下去。萧辰叹了口气,两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天帝却因为要挑起天妖两界的争端就可以要他们的命……
幽冥的人查的最快,无遗漏地排查完后,并没有发现尸骸傀儡,其次是天界,重归那边看完也过来朝辞树汇报,听诏前来接受检验的人都没有问题,那么剩下就是……辞树接过文书,上面是缺席人的名单:“未曾听诏前来的……百人。”
百人。
辞树将纸张捏出了褶皱,他们若只是听命于天帝还算好的,起码还有条命在,若是全成了不人不鬼的尸骸傀儡,他们留在天界的亲眷又该如何去面对?他们必须对无辜的至亲刀剑相向啊!
辞树咬了咬舌尖,止住自己脑子里杂乱的想法,可事关天帝,他的亲生父亲,要完全不去看自己心底的悲伤真的很难,嘴里蔓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合着苦味咽入嗓子眼里。
辞树这么多年如何做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因此除了那些居心叵测的,其余人并没有因为天帝的事就迁怒辞树,不满他的统筹,而是在辞树的令下,有条不紊做着大家该做的事。上位者有无尚的权力,也必须背起相应的责任,就像此时明明他心中在落泪,他也必须站在那个位置上,稳住民心。
这是枷锁,也是高台,他既然走到这里,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萧辰明知辞树心底苦楚,有些话却也不得不说。
等下属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了几人,萧辰道:“如今各界封锁,无令不得随意出入,天帝可能已经逃出天界,也可能还没有,现在还有这百人,不是小数目。”
重归看了看两位皇子,开口道:“我已按令,派人搜索。”
令还是辞树亲自下的。
“行事总该有个理由,从我中毒开始,天帝怀熙先想打破天界与妖界的关系——”这里说的是辞树和乘风在妖界遇刺,此事的真相对他俩来说无疑是重击,萧辰贴心地没有细提,饶是如此,辞树和乘风脸上还是闪过了痛楚。
“后以他自己为饵设局,再刺相知、容渊,意图使天界、幽冥还有星界失衡,若不揣摩他别的心思,就这么看,我只能想到一个,他要乱,要几界再燃战火。”
重归点点头,行伍带兵出身的,他们就对这个敏锐,乘风也得承认,看起来就是萧辰说的这么回事。
“他若知道尸骸傀儡的炼制方法,只能是从执落那儿得来的,那么当年由执落挑起的那场战乱,或许得有别的说法了。”
重归沉yin:“若当年想一统三界的是他,执落凭什么与他联手?”
当年死那么多人,还使得妖族名声至今没能恢复,若他俩是各怀鬼胎最后崩了,但为什么执落把所有罪名都扛下来,还把尸骸傀儡的制法都给了天帝,死了都五百年了,魂魄都还能抵抗搜魂,执落又再遮掩什么?
还有……容渊的母亲。
从方才到现在,辞树乘风还有容渊三个人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发现萧辰看过来,容渊伸手,在袖袍底下捏了捏萧辰的手,他确实笑不出来,这回也没在萧辰面前勉强露出笑,因为萧辰说了,笑不出来时不用为难自己。
宽大的袖袍交叠下,两人的手靠在一起,容渊终于再度开口说话:“另,如今他炼制的尸骸傀儡里有黄泉水,黄泉水只有幽冥人能取得,左忆没帮他取过黄泉水,他甚至连殿下中的毒里有黄泉水这事都不知道。”
容渊轻轻吐息:“那么黄泉水是谁帮他得到的?要知道,我的母亲是个幽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