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云相苍老的声音染上了沙哑:“你说的对,我连幼子都护不住,护什么江山……对不起,飞若,我没想过,那刺客,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好在,好在现在一切都好了,就是清萧那小子,还不肯娶妻,底下几个也都学他,他,他是个特别好的刑狱官,去年办了几起案子,跑了不少地方,百姓都很敬重他。”
“清玦,如今做了代掌统兵,虽然总跟我说担心做不好,但我知道他做的很好,陛下看上去,像是要重用他。”他压下心中担忧,道:“清夙这孩子,不太有上进心……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只是怕,几个兄长都已经身处要职,他若再表现的过于突出,会引来陛下忌惮云家……也好,城中卫,清闲,每天帮百姓找找鸡抓抓狗,还挺受欢迎。”
“清冀……”
云清辞睫毛微闪,这一次,他听到父亲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不说了,不说了,希望他们都好,都好。”
云清冀……还活着?
云清辞心中划过一个巨大的疑问,他对大哥的事情知之甚少,从来没想过他还在人世的事情,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管是母亲还是身边人,都告诉他,大哥早已夭折,所以家中二哥哥算长子。
他心中忽地一个咯噔。
阮怜是不是向他打听过大哥的事情?还问他若是大哥还活着,该年岁几何?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到这一点?
祠堂内,云相再次开口:“你说,过两日,我若求求小辞,想去看看你,他能不能答应?”
云清辞离开了小祠堂。
他想起那年为母亲送葬的时候,几个哥哥轮流来劝他,让父亲也一起去。
云清辞恨父亲入骨,固执至极:“母亲不让他去,母亲不愿见他,你们若再劝,你们也不要去了!”
送葬的那日,天空一片Yin霾,纸钱纷飞后坠落,如濒死的黄蝶。
哥哥们小声说:“那个是不是父亲?”
八岁的云清辞瘦瘦小小,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走几步,便喘一喘,他的每一次呼吸,漫过肺部的伤口,都在痛斥着怨恨。
他回头去看,远远能看到对方一袭黑衣,远远跟在后面,目光追着前方行走的巨棺。郊外的路坑坑洼洼,他目光黏的太紧,忘记看路,走几步,便踉跄一下。
云清辞在榻上坐下,垂眸看着银喜端来热水为他洗脚。
那个时候,他想冲过去对父亲拳打脚踢,把他撵的远远的。
但也许是出于对母亲的敬重,也许是因为对方看上去有些可怜,他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原来他真的,一次都没有去看过母亲。
是真的信了他的话,觉得母亲不愿见他,生怕惹她不高兴,所以干脆就不去了么?
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去过么?
云清辞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这也算爱吗?不让他去,他便不去了,不让他见,他便不见了,不许他祭拜,他也真的就不去祭拜了。
前世的云清辞一直笃定云相并没有那么看重母亲,否则他怎么那么听话?云清辞始终觉得,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就像他对李瀛。
他会对李瀛有私心,会想要占有他,会想要时刻与他呆在一起。
但如果父亲对母亲的才是爱,那自己前世缠着李瀛,不顾他的反对一定要黏着他,不给他留出半分的喘息时间,他究竟是爱李瀛,还是仅仅只是想得到他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呢?
还有李瀛对他,云清辞一直觉得他对自己的感情若有若无,那究竟是因为李瀛不够爱他,还是因为他想要的爱过于极端,李瀛给不起他呢?
是因为李瀛给的不够多,还是因为他索要的过于没有底线呢?
问题究竟出在谁的身上。
他是想不通的。
云清辞很快睡着了。
他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地宫,他停留在上回梦醒所在的位置。那个巨大的盒子边依旧放着琉璃灯,很多盏,肆意地着的热烈。
云清辞仔细观察,发现那些琉璃灯都嵌在盒子四周石板的凹槽里,所有凹槽都被一个奇怪的图案连着,是他没有见过的图案。
脚下忽然有什么动静,他悚地一惊,低头一看,才发现覆盖的细沙里,涌动着无数透明的长虫。
云清辞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地宫的中央是一个圆形的沙阵,盒子就在沙阵中央的高台上,而沙阵里面的诡异长虫,似乎是为了阻止有人靠近盒子。
但他此刻站在高台边,这些虫却并不咬他。
梦里的云清辞产生了深深的迷惑。
他爬上了高台,决定搞明白盒子里究竟放着什么宝贝,然后就又醒了。
云清辞睁开眼睛,瞪着床顶一会儿,重新闭眼想要再次入梦,可惜无事发生,他沉沉睡着了。
第二日早朝刚下,云相身后忽然传来柳自如的声音:“云相,云相止步。”
他是先帝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