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熟悉,也很清楚。
因为这些全是他送给莫许之的东西。
在正中央的一个较大的礼盒上面用一个小盒子压了一张纸。
一张白色的A4纸,上面写了字。
薛风把小盒子挪开,拿起A4纸。
这是一份房屋转让合同。
在合同的最下方,莫许之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很好看,笔锋锐利,似走游龙。
这是薛风第一次认真看莫许之的字。
见字如面,他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到莫许之签字时的洒脱劲。
莫许之想把这个房子转给他。
心底的焦躁的感觉越来越重,薛风把房屋转让合同放到一边,开始一个个拆礼物盒。
所有的盒子没有一个是空的。
这些原本或是莫许之找他要的,或是他自己兴致来了送的珠宝表盘,全都摆在这里,一个不少。
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是崭新的,珠宝鉴定证书仍然是之前那个模样,各种东西上的标签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这是什么意思?
薛风把盒子一把扫到地上,又开始给莫许之打电话。
一如既往的关机。
事情开始变得不可控制起来,整个世界开始变得魔幻,却又让人觉得,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世界。
医院的医生问他能不能去医院一趟,说有些有关莫许之的事情要和他说。
这是目前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动打电话要告诉他有关莫许之的事情的人。
薛风去医院了。
仍旧是莫许之之前住的那个医院,仍旧是当时莫许之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姓邓,薛风来的时候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角,看上去Jing神有些不佳,像是在想些什么。
注意到薛风来了,他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单子,放在桌上齐了齐,之后递给薛风。
薛风接过单子,找了张椅子坐下。
还没有看到上面写的什么,薛风最先注意到的就是纸张像是被人来回翻过千百遍,已经发皱。
他低头慢慢看着。
“撕拉——”
安静的办公室里传来纸张撕碎的声音。
邓医生看向薛风。
薛风把撕成几张碎片的纸张慢慢放在办公桌上,他靠在座椅上,表情不耐:“你让我来就是看这种东西的?”
他没相信这上边的话。
莫许之不可能死。
怎么会这么巧地三月飞雪,又怎么这么巧地莫许之跑到榕城,又怎么可能这么巧合他刚好就在雪坡附近,更巧的是还有人在大喊大叫。
薛风说:“哪有可能什么事都这么巧?”
“薛先生,文件是榕城市公安签发的。”邓医生抹了把脸,说,“这是真的。”
文件送到的前一刻,他还在想办法看怎么劝莫许之回来接受治疗。
虽然情况已经无可挽回,但他至少可以再多活一天两天,或许是一个月两个月,他还在想着,万一奇迹出现,莫许之或许还能再多活两年。
“如果我之前态度再坚决一点,要是我再强硬一点,”邓医生眉头狠狠皱在一起,眼眶红了一圈,他说,“要是我再强硬一点,硬要他留下来接受治疗,他就不会去榕城,就不会……”
医者仁心。
邓医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任何一个病患。他一直在想办法让莫许之肯接受治疗。
即使莫许之从来没有答应过要接受正式治疗,他也一直在制定并完善他的专属治疗方案。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敌过天灾人祸。
“治疗?”薛风问,“什么治疗?”
邓医生递给薛风一叠厚厚的文件。
“薛先生自己看看吧,后面的就不用看了,那些没有用。”
后面的是他给莫许之制定的治疗方案,现在人没了,方案也就成了一堆废纸。
薛风最先是一目十行的速度看的检查报告。
之后他慢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看了一遍检查报告。
他大学的时候是学医的,他清楚地知道上面写的东西代表着什么。
检查报告上标得有日期,他也看见了,但他还是问:“他是在三个月前就检查出来了吗。”
“他知情吗?”
“他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邓医生忘不了在那间病房里,莫许之第一次知道自己得了癌症的眼神。
淡漠,平静,隐隐还带着解脱。
薛风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这间办公室里继续待下去了。
他握紧了手里的文件,问:“这些可以带走吗?”
“抱歉薛先生。”邓医生摇头,“这些你都不能带出。”
要是放在之前,薛风除了这份死亡证明,其余的都可以自留一份。
但是现在不行了,他没有了带出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