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乘舟从不信什么一见钟情,或者说他从不信爱情。
大哥纪乘风在他印象里永远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打他记事以来,大哥就开始帮父亲处理事务,又是军务又是政务,加上两人差了十一岁,大哥连和他一起玩都是少有的事。虽说大哥已经结婚,但妻子是指腹为婚的贤内助,两人相敬如宾,比起爱情更像是亲情。
二哥纪乘云,有名的花花公子,今天和这个富商小姐游湖,明天和那个司令女儿赛马,后天又把青楼的姑娘带回家。情窦初开的年纪,乘舟偷偷问过二哥什么是爱情,二哥还没说话,带回来的青楼姑娘笑了,伸手就摸了把乘舟的脸,问弟弟要不要姐姐教,二哥当场发怒,把人轰走,他就再也没问过。
至于父亲母亲,他们确实最宠爱他这个老来子,就连父亲本想叫他从政给大哥打下手、他偏要习武,父亲也只是吹胡子瞪眼允了,更别说一直宠他的母亲。只是父母什么都亲力亲为教他,唯独不教爱情。
纪忠国与嫡妻在外一向是恩爱夫妻的模样。可父亲总爱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儿,更是收了五房姨太太。而母亲对父亲在外花天酒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暗暗把握着家里不让有新的兄弟姐妹降生。凡是儿子都活不过出生当晚,凡是姑娘家都送去南院养大。南院父亲母亲他和哥哥们都不会过去,那里还有那些他父亲的私生女儿们。
他有七个还是八个姐妹?他也记不得。成了家的大哥另有自己的家,二哥虽风流未婚却也常常不着家,也幸亏纪乘舟虽性格恶劣,却是个沉的下心的,才未曾长成纨绔子弟。至于二哥为什么能活下来,他能猜到和三姨娘自请剃发为尼,跪求母亲扶养二哥有关。
他是不信一见钟情的,直到亲眼见了那件事情后求父亲把他派到别处来,见到了容霁。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想要今后每天都能看见那人。
刚来第一天,他被当地官员邀请去酒楼一聚,有人见他才十八岁,就当作好欺负,想要从他手里占些便宜,却忘了虎父无犬子,他不仅半分不让、还把那人堵得哑口无言。没想到离了自家势力范围会有这么多苍蝇烦扰,他甚少抽烟,那会儿结束了饭局却想抽一根。刚点上烟往露台走,就见着另一个在露台吹风的客人。
那人丰神俊逸,双颊酡红,像是喝多了出来醒醒酒。
容霁那时刚刚通过两年考核成为正式教授,被差不多年纪的毕业班学生软磨硬泡拉出来吃饭,灌了不少酒,出来清醒清醒,没吹多久风就闻见烟味靠近,大脑不清醒时未见到人就下意识皱眉,转头看见一个看上去比学生们还小的年轻人掐了烟,虽不认识却也露出一抹善意的笑,说,“同学,吸烟伤身,少抽为好,若是忍不了了也可以吃颗糖。”
容霁说完就摇摇晃晃进去了,留纪乘舟一人站在那里思考刚刚心跳不正常的节奏。他刚刚与那些人周旋时最讨厌被当成小孩子看,却对刚刚那个人的话毫无抵触心理,甚至下意识想去买糖。十八岁的纪乘舟决定,糖是要买的,下次遇见还要问问那人姓名。建康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少练些武多出来走走,定能遇见。
嘿,没想到还真给他遇见了。
第二次见面其实是纪乘舟单方面的偶遇,容霁背对着他未曾看见,就是看见了也只会觉得些许眼熟。地方是纪乘舟一向不喜的脂粉之地,梨香苑。
梨香苑,以从外地移植来的大梨树而得名,那是云筱在的地方。奈何某日容霁刚进去,身后从不去那等脂粉地的纪乘舟站在大门外黑着脸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能迈步进去,只冷冷留下一句“未闻见香,只有胭脂臭”就离开了。这些都是后来云筱的转述。
彼时纪乘舟刚刚调来建康不久,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当下别说梨香苑,整个行业都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不知怎么碍着了那位爷的眼,掌柜的更是连夜改名把“香”字隐去。纪乘舟在健康城第一次动用父亲派来给他的人,却是为了查出那位尹先生的身份。但后来随着容霁去的风月之地增加,纪乘舟气的也就放过了梨花楼。
回到此时,容霁也是心累,只得依言沉默着脱下鞋,往里间包厢走去。
相较于三年前在梨香苑门前直接黑脸,三年后的纪乘舟成熟不少——倒不是说他能够喜怒不形于色,而是每每容霁见着他,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气恼模样,夹杂着冷笑冷哼,谈话间尽是些明里暗里带刺儿,也幸亏两人没什么正事要谈。不谈正事,那谈个恋爱?容霁想着谈恋爱何时都可以,如今大事未成不可耽于情爱,反正人也不会跑,而纪乘舟也别扭的不知如何开口。
“纪司令,多日不见,未曾想在此处相遇,当真是巧了。”容霁作揖,再怎么无奈,表面功夫也是要做到位的。
“巧?”纪乘舟戴着白手套的手不轻不重放下茶杯,冷笑一声,“是啊,巧的很。纪某一听闻茶楼请来唱戏的,就猜尹教授会来凑热闹,这不果然来了。看来是昨晚没听够,还是那什么云姑娘唱的不好?”
......好大一股酸味儿。这话容霁怎么接都不对,只能沉默。
等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