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有些担忧祂的兄弟姐妹们会因为祂过分关注某个人类而进行长篇大论地劝说,但幸运的是祂们没有:祂们没有认出这是同一个人。
然后城市意识体们像往常一样彼此聊天,祂们分享着人类的道路给祂们的感觉,表达了长久以来雨水渗不到泥土里造成的饥渴,还埋怨了城市近郊填埋的垃圾——亚特兰蒂斯难得说了许多,因为人类把核废弃物冲入大海,让祂数次想要呕吐。
然后中心城想到了海鲜,于是祂们的话题就顺滑地转开了。大都会给其他城市意识体们投射下祂暗中收集的美食的影像,中心城明显地抖动了一下躯体,请求大都会下一次将味道也记录下来分享给祂。海滨城在边上抢着向中心城做了保证,信誓旦旦下次一定不会忘记。天堂岛则传递出愉快地情绪,祂开始回忆所见过的穷尽人类想象力的美食,成功吸引了中心城的注意力。
哥谭悄然舒展开躯体,祂的触须与兄弟姐妹们的勾缠在一起,就像一个正常的人类的午后时光。
茶话会一次接着一次,城市之间的日常总是如此枯燥乏味。
在其他的时间里,哥谭继续注视着祂的城市。东区的住宅计划区建设就这样中止了,一座座坟墓一样毫无特色的长方形大楼一座接一座耸立在哥谭湾边上,未曾涂漆的深灰外壳随着一部分人的入住,变得肮脏而杂乱起来。里面的人来了又走,有的搬到了临近的、治安好一点的街区,有的搬到了另一个世界。唯一维持了原样的,是Cao纵着这里的法律之外的黑帮,他们高压控制着这里,贩毒成为比打架更吸引那些无学可上都小孩子的事情,然后这些违法的黑色收入们被各种借口收纳到街区的老大,乃至黑帮头目的手上,供应他们几辆车和几个女朋友的开销。然后这些钱会流进拉斯维加斯,被收买的政客和昂贵的品牌手里。
哥谭凝聚出一点水汽,祂如同人类一样漫步于霓虹灯下的街道,穿行在幽深恶臭的下水道,斜靠上摩天大厦顶端的玻璃幕墙。祂在许许多多地方停留,用属于城市意识体的超脱视角俯瞰着哥谭市的角落——
一个□□没有及时缴纳保护费被打手殴打了,她的小女儿抱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黑色猫咪惊恐地藏在衣柜里,无形的水汽拥抱着她,外面求救的喊叫被风声巧妙地掩盖;
长得像鸡蛋的孩子因为父母双亡,身边总是发生倒霉的事情,而被人们视为不详的象征,抚养他的祖母也将他父母的死亡视作他的过错,用沾过油的藤条鞭打他、虐待他。当这个孩子抱着父母的画像怀疑世界时,画像仿佛朝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
在学校里被欺凌的少年躲藏在树林的Yin影里,他用木头刻出一个又一个小人,给他们刷上红漆,放进欺凌者的书包里。事情败露,他被按在厕所地上殴打,水汽在镜子上凝结出不同的罗夏墨迹,吓走了恃强凌弱的欺凌者;
哥谭市中央医院的花园被推倒,改建新的大楼。在面对着这个小花园的病房里,红头发的女孩安静地注视着被她赋予了名字的花花草草被连根铲起,一朵萎蔫的玫瑰掉在了她的窗前;
爱德华·尼格玛提前修习了高年级的课程,在班级里显得瘦瘦小小。他被兄弟会排斥在外面,只能一个人抱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小玩具们玩耍,虽然爱迪永远不会明白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科波特家的少年因为体形被嘲笑,总是与鸟店的鸟儿们厮混在一起,直到母亲去世后鸟店被银行扣押抵消贷款,他在雨里敲打着被锁上的店门,一只麻雀落在他的头顶,黑珍珠般的眼睛里映上了小科波特疯狂的五官。
奥斯瓦尔德·科波特打破了玻璃,把小鸟们都放了出来。他的手和脸因为碎掉的玻璃渣血rou模糊,但是他大声笑着,就像是多年的压抑得到解脱。
哥谭的注意力滑走了,祂踏在碎玻璃上走过,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孩子蜷缩着身体,碧绿如烟的眼睛盯着科波特,就像是看《哥斯拉》到Jing彩处,目不转睛地盯着笑得癫狂的科波特……和哥谭。
哥谭再次想起了祂的布鲁斯,祂抬起目光望向布鲁斯·韦恩的学校。
祂看见他独自藏在长廊的Yin影里来到学校,所有人都喊他“韦恩”,祂听到他们暗地里,或当面说他是个孤儿,而他们除了他的姓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布鲁斯·韦恩那双夜空一样的眼睛深处燃烧着火焰,就像是瑟琳娜·凯尔、汉弗莱·邓普尔、乔纳森·克莱恩……所有人一样的火焰。那火如此灼热,早晚会将其他人和他们自己都烧成灰烬。
哥谭驱动着风拂过布鲁斯·韦恩的眼睑,祂知道这些做法永远无济于事。于是祂的触须向下,触碰到了盖亚的意识。
“我的子民们都在沉沦入深渊,”哥谭问道,“我可以感觉到他们在向神明,或者随便什么东西、什么人呼救,但是没有应答。您说所有的城市都会有守护者,为什么我至今没有见到过一个?难道人类承担的苦难还不够多吗?我从来没有见过神明的存在,但是不是真的因为他们在偿还犯下的罪孽,才得不到拯救?”
“生命总是可以自己找到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