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在火焰的余烬上,在被烤得焦黑的室内,外面辉映天空与海水的灯火从天窗投下来,黑暗骑士仰头,那些光落在他唯一露在外面的下巴上,就像在发光。然后蝙蝠侠发射抓钩枪,沿着光路消失在屋顶。
蝙蝠侠的眼睛自始至终藏在白色的单向透明镜片之后,但不知为什么,哈特莫戈觉得他仿佛看过那张面罩之后的风景,就像是西伯利亚雪原深处的贝尔加湖,清冽而幽深,只要稍一遐想就令哈特莫戈产生溺水而亡的幻觉。
他一次次刻意地邂逅蝙蝠侠,在钻石区的花团锦簇和东区的混乱纷杂之下,黑暗骑士张开蝙蝠羽翼,把哥谭市所有普通人挡在罪恶之外。在上方,布鲁斯·韦恩拉着救援绳面对明枪暗箭;最下方,他变成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人,包容着落魄的人们。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我爱上你了,”哈特莫戈——哥谭说,激烈的情感冲刷了记忆的枷锁,古老而广漠的记忆填充着他的大脑,他的头仿佛受到一千根针在扎,身体也因为与这片土地重新建立联系而一时难以动弹。
“爱没有定义,但是我希望能在活着的时候一直看着你。每一次看到你,我都感觉自己就像落入了沼泽,无数的藤蔓牵扯我的四肢,泥浆浸没了我的口鼻。我多么希望从你的眼睛里逃离,可是它太大了,即使我逃到死亡的边际,也无从躲开。”
哥谭拉住黑暗骑士垂落的披风,仗着自己现在的虚弱坦白道。“但也许我本来就是一条生活在沼泽的鱼类,泥浆下面的清水才是我唯一的生存之地。”
“那么,”黑暗骑士拉起他,将哥谭抵在墙上,“你是谁?”
“La ville,c'est moi。”那长相艳丽的男人将食指按在鲜红的嘴唇上,低哑着嗓音用法语说。
“华盛顿决心将哥谭市‘人道毁灭’,”哥谭说,他在一大堆检查之后,被允许进入蝙蝠洞,他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端着阿尔弗雷德送的热牛nai,解释道,“我认真考虑过,也问过我的母亲和兄弟姐妹,祂们都认为我应对不了。”
蝙蝠侠沉默地看着他。
“我确实应付不了这个,bats。哥谭是一座高度现代化的城市,不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城邦。我快要死了。”他轻松地说,“不过不需要担心,城市的死亡与人类不同,只要哥谭还在这里,等人们再次迁入的时候,我会醒过来的。只是不会再是一个人类了,而是我从前的那种状态。”他垂了一下眼睛,随即笑起来,在蝙蝠侠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你们离开吧,让尽可能多的人离开哥谭。我太糟糕了,不值得任何人与我一起死去。”
“我明白了。”蝙蝠侠说,按下哥谭的手。他的嘴角略略上挑:“相信我,好吗?”
他深蓝色的虹膜沉静而悲伤,哥谭与他对视着,一丝明悟从心里升起。
“你猜到了……”哥谭沙哑地说,他的眼睛有些酸涩,但是心中格外平静,甚至有些喜悦——在一瞬间,他知道这场千万里的跋涉,终于到达终点,最坏也是他想象中最好的结局。
他觉得自己别无所求。
没有多久,哥谭与外界的海底隧道和桥梁都被封锁了,粮食再也无法送入,饥饿正在整个哥谭市蔓延。诞生以来,哥谭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他的胃部灼烧着,四肢连抬起的力气也没有,甚至思考都变成了一种煎熬,他错觉每一次动用大脑,身体里的蛋白质都为此而燃烧。
“这只是开始。”布鲁斯缩在餐厅的椅子上,为了保持体力,他基本把所有行动都降低到了最少,以便维持思考。“现在只是第二天,正常来说大多数家庭会一次积攒一个星期的食物,餐厅等地方也有储备。立刻受到切断供应影响的是那些等待救济的人,教堂或者其他社区组织每天会给这些人分发食物,但是供应切断时,其他人也没有做志愿活动的心情了。”
哥谭有气无力地哼哼几声示意自己听着。
他最近经常会猜测自己快要死了,加州的Bodie,一个只见过几次的小镇开始反复出现在他的梦里,还有伤痕累累的广岛长崎,利比亚的Tawergha,印度的Mandu,乌克兰的Pripyat……二战以后,几乎所有死亡的城镇意识体都是在他的视野里死去的,现在或许轮到祂们来为他送行了。
他不知道祂们是怎样看待他的,一个满手肮脏血腥的刽子手,还是人类世代璀璨的明珠。又也许“看待”这个词本身就非常的类人,意识体们诞生、交流、死亡,祂们没有人类建立社会的需要,社会中的评判体系自然也无从发展——既然祂们的生死都是自然规律,那么谁会怪罪规律呢?
死亡的近在咫尺让哥谭开始打起Jing神,他开始用歪歪扭扭的笔记写信,打算将这些埋入他的坟墓,与他的尸骨一起。当这片土地再次获得原谅,人们迁入崭新的城市之后,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