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设计就离谱,Cao场到校医室路挺远。杨宙倒没觉得累,只觉得巧——这人中午才碰掉了自己的包,下午就待在背上了。
“你叫许时曦?”杨宙问。
背上的人点点头,脑袋毛蹭着杨宙后脑勺,有点儿痒。
杨宙说:“我叫杨宙,宇宙的那个宙。”
后脑勺又被蹭了蹭。
自我介绍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杨宙加快脚步,到了校医室没立刻把人放下,却又没手敲门,只好站在门口直接叫校医。
里面没人应,杨宙瞅了眼去向牌,得吧,出诊。
估计是哪儿也发生中暑事件了。
杨宙轻轻颠一下身上的人:“许时曦,校医还没回,我把你放床上歇会儿?”
又蹭了蹭,猫一样。
杨宙他妈申女士帮同事养过一阵猫,一只白色曼基康,胖乎乎圆滚滚,大眼睛小短腿,特别喜欢绕着杨宙脚边嗲兮兮地叫,摸下巴就眯眼睛,总偷偷跑进他房间蜷在被子上睡觉。
杨宙便进去把人放病床上了。
许时曦在树底下就摘了帽子,衣领也解开两个扣子,露出细软头发和白净脖颈。他脸颊不自然地chao红,神情倦倦的,浑身被汗水浸透。刚才背他的时候杨宙就发现他四肢都shi冷,像是症状不轻。
杨宙有些急,帮许时曦躺平了,又把房间里所有窗户打开。他找出电话,试着打校医的手机,接通后冷静描述了许时曦的症状,还好校医说正在往这边赶,杨宙这才勉强放心。
“许时曦,”杨宙在病床前蹲下,跟许时曦平视,“看我,对,看我。”
许时曦转过头,努力撑开眼皮看他。
那只曼基康被接走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的眼神。
杨宙不自觉放低声音:“校医马上到,一会儿就不难受了,相信我。”
风灌进来,吹得浅蓝色窗帘纷飞,远处Cao练的声音朦胧,仿佛隔着层玻璃听不真切。许时曦烧得昏昏沉沉的意识里,杨宙的声音像冰水,让他灼烫发痛的感官得以舒缓压力。
“不是严重的病,可以趁机休息一下。”
“……”
“来了。”
热的、冷的、混乱的,痛、渴、呕吐感。杨宙不知何时握住了许时曦的胳膊,好像要给许时曦一些支撑,他的脉搏跳得平稳,像山,像平静的海。他身上浅淡的汗意混着洗衣ye和淡香水近乎虚无的香气,有一种独属于夏天的氛围。
许时曦闭着眼,昏黑不定的识海里逐渐有风吹散Yin霾。风来了,雨也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雨,卷走燥热的Yin晦。响晴白日,密匝匝云层像皎洁蓬松的棉花糖,翅膀形状、飞碟形状,飘啊转啊,把他抱进怀里轻晃,让他每寸神经都轻快,呼吸起伏间骨头都哼出无声甜美的小调。
“……”
“好,我陪着就行……”
“……嗯。”
许时曦的眼珠骨碌碌滑动几下,额头上还搭着冰袋,衣服解开,胸膛到小腹都柔软白皙得一览无遗。杨宙高高瘦瘦地站在病床前,尚未发现他醒了,只是伸手贴他的脸和额角,低声自言自语着:“没那么热了……”
许时曦睁开眼,终于在不再模糊的视线中怔愣地看清了杨宙。
杨宙的眼睛像海,阳光慷慨拥吻海水,把海面映照出灿烂瑰丽的光明。又像沉寂却生动的星系,旋转的星云熠熠闪烁,最深处是玫瑰色。他的表情宛如画纸上一笔细腻的转折,友善而温柔。
心脏剧烈跳动,夏天好像整个儿地扑进怀中,鼓噪着、与蝉鸣共振着,然后全世界陡然寂静无声。一种莫名的、汹涌的悲伤袭击了许时曦,随之而来的是巨大强烈的快乐。如同奔跑在一无所有却温柔如斯的陆地上,不知来处、不问归属,只是奔跑、奔跑,和风纠缠,朝着云大喊。那么纯粹的自由自在,甚至即刻生或即刻死都通通可以释怀。
很久以后许时曦才在书里找到答案:初次见到一个人便感到离别的隐痛和难言的狂喜,必定是爱上了他。
第15章
摊牌
杨宙久违地睡得很香,做的梦也很轻松。
梦里他在月球上散步,老妈在旁边哼歌,断断续续的,唱两句忘三句。然后他转过一座环形山,老妈消失了。换成许时曦坐在那儿,很认真地拿小铲子给几株漂亮的玫瑰松土,玫瑰旁边还有一丛长势喜人的青椒。
梦里的许时曦挥着铲子跟他打招呼,笑得很快乐,雀斑粼粼发光。月球好像变得软乎乎,踩上去会陷下脚印,似乎变成了软糖。
醒来后老妈已经不在家,她给杨宙做了卖相漂亮但配料过分充足的三明治。一张粉色便签贴在冰箱上,说是跟朋友去野营,今晚重拾本行拍星星,喜欢老妈的三明治记得夸夸,朋友圈发了照片的,点个赞吧。
三明治躺在瓷盘里,胖胖鼓鼓的,慷慨的厨师大概是把冰箱里能填进吐司片的东西通通塞了进去。杨宙倚着冰箱给申女士的朋友圈点好赞,切了一半装盒,预备给许时曦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