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是故意板着小脸,装作一副严肃的模样,其实眼睛里全都是藏不住的情绪。然而这一次,他的眼睛暗沉沉的,让人看不透。
他跟在决明子身后,一声不吭的样子,很能够唬人,颇有几分景帝的威严。
决明子修炼,他就跟着爬山;决明子画符,他就杵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
日复一日,这样单调的日子就过去了一月。
外面季景安的心腹都发都快急白了,到处在找季景安。坊间也隐隐流传什么景帝病危,命不久矣。屋漏偏逢连夜雨的,随着灵气变异的速度加快,民间一些关于妖怪作乱的故事也陡然兴起。
总而言之,这新朝的状况不太好。
外面的毛焦火燎是外面的事,云碧城毫不在意,城里祥和得好似世外桃源。
来云碧观向决明子求取符纸,几乎成了云碧城居民的日常。虽说一般也就一旬来一次,这城也不如京城那般人口繁多,可到底,也算是一座城。因此,每日云碧观里都是门庭若市。
当然不是每一个前来求符的人都会去见决明子,绝大部分百姓遭遇的情况都不严重,到道观道童那里领取相应的符纸即可。
不过还是有一小撮人,出于各种原因想要见决明子。决明子也无所谓,划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给他们。
面色发青的中年男子连连向决明子磕头,“多谢决明真人!多谢决明真人!”
他是云碧城里第一个遇见厉鬼的人,侥幸活命之后,跑到云碧观来求决明子。符纸捏着手里薄薄的,但是给他带来无与lun比的安心感。
又连声道了好多次谢后,男子面带喜悦地离开了道观。
如此,这个房间里就只剩下决明子和季景安二人。
按照这一个月以来的规律,接下来应该是没有人说话的,决明子安静打坐,季景安站在一旁漫游神思。这个房间里,应当是一片安静。
可有时候,规律就是用来打破的。
坐在一旁的季景安忽的站了起来,走向决明子。
中年男子临走的时候很有礼貌地合上了门,因此大殿里的光线颇为昏暗。在这昏暗的环境里,越发看不清季景安的表情。
决明子盘坐在蒲团上,季景安站立在决明子前方。在他们身后,是供奉着的诸神,宝相庄严。
季景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决明子,投下一片Yin影。他没有说话,决明子也没有出声表示疑惑。整个房间里维持着宁静又脆弱的平衡。
似是看够了,他终于开口说话,“苏谷……存在过吗?”
他极力保持镇静,可声音里还是隐隐带着些许颤抖。
季景安的神智,恢复正常了。
恢复神智之后,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想来是在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他有这一个月的记忆,他见识了决明子神鬼莫测的本事。作为一个帝王,占据他的注意力的,应该是这些玄妙手段。可是,作为苏谷曾经的爱人,他提出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两种身份,在潜意识里进行博弈。这种博弈,不是由季景安有意识地去Cao控,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而博弈的结果,将会直接影响他说的第一句话。
所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季景安是真的爱苏谷?说明连季景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苏谷的爱,甚至可以和皇帝之位相比?
这些东西,不是经过特意分析,而是以一种十分自然的状态,作为信息呈现在决明子的思维里。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说过很多遍了,他是决明子,不是苏谷。
苏谷会被这些虚无缥缈的爱囚-禁,把这一生都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上。沉湎于过去的幸福,而痛恨于当下的冷漠。于是,变得更加疯魔,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拿回他觉得本应该拥有的东西。
越爱越狂,纠缠不休。
然后,当他老了,头发白了,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的时候,才恍然惊觉,竟然是蹉跎了这一生。
于是,他后悔,他痛哭流涕。他对失去的青春年华,心痛不已。
那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带着满腔悔恨独赴黄泉。
每一世的苏谷,走在奈何桥畔的时候,他都苦着脸,他忏悔,他泪眼朦胧地祈祷:下一世,一定要聪明一点,不要去奢求那些不该得到的东西!
奈何,每一世的他,都步入了这个怪圈,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愈是意难平,愈是要纠纠缠缠。
决明子不是苏谷。
苏谷那些看似无解的因果,他一眼便可看见出口。
决明子所持有的的特质,是苏谷的可望而不可即,是苏谷催生出来的。
因此,决明子是苏谷最佳的斩断因果的扮演者。
决明子想要了结和苏谷的因果,所以接了苏谷的委托。而要完成委托,有两条路。一是消除苏谷的执念,也就是让苏谷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别人的爱。在这个世界,换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