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啦的火舌,在年关将近的数九天里,带来的温热转瞬便被吹来的北风给带走了。
夏日草原上的马场,远远地瞧不见马就能闻到马粪和青草混合起来,那种说不上香也算不上臭的味道。
而今是凛冬,也不知是寒风把那些气味盗走了,还是将人们的鼻子给冻麻木了,除了风雪和那呛人的火味之外,也闻不到别的了。
托克托牧场前几日叫Yin山上下来的狼群给把窝掏了,死了不少牛羊马匹。
那些狼崽子不知是饿疯了还是单纯的坏,明明吃不了那么多,也拖不走那么多,可还是使劲的祸害牲口,能咬死多少就咬死多少。
蒙古人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牧场里遭了这么一出,小王爷今日来的时候,眉毛上结了霜,也拦不住脸黑的像碳。
干什么吃的你们
小王爷那日苏个头高大,接连好几年都是那达慕上最厉害的博克手,草原上一等一的巴特尔。
腰上别着蒙古弯刀,脖子上戴着一串绿松石的链子,一双眸子要比海特汉人的颜色浅上许多,可那健壮的样子,足足能打三个。
此番马场的损失最重,小王爷正训人呢,瞧见他们干活不利索的样子,越发的生气了。
一匹纯黑色的母马,这会儿鼻子里不安的吐着气,挣扎着要从驯马人的手里挣脱。
前头的两个蹄子猛地抬起,快有三米高了。
地上的尘土合着积雪四下飞溅,那驯马的蒙古人眼瞅着就扛不住了。
今儿该钉马掌了。
管事的佝偻着脊背,没有底气的解释着。
叫狼给吓着了,平日里不这样的。
实则这马平日里也脾气不好,踢伤人好多回了。
可耐不住小王爷那日苏喜欢,马场也只能好生伺候着。
恰好马场里最有力气的巴特尔领着人到雪窝子里掏狼去了,这会儿就没人能制服这马了。
蒙古人驯马,一要有技艺,二还得有力气。
马场里有个巴特尔,每次换马掌的时候,猛地侧身朝马匹一撞,那马就倒了。
倒了以后几个人上前一拾掇,简单多了。
那家伙不光能撞到马,连驼队的骆驼都能给推倒了,可真是顶厉害的。
往来的海特商人每次瞧见他,都忍不住肩膀一抖。
可今儿那位巴特尔不在呀。
小王爷那日苏瞪了他们几人一眼,翻身利落的下马。
厚底的金靴落在地上,发出咚的声音。
管事的人瞧见小王爷朝着那发疯的马过去,想着要拦,小王爷的背影又让他不敢上前。
只见小王爷那日苏走着走着忽的加速,侧过身子掐准时机,朝着那匹黑马猛的冲了过去。
王爷这一冲,只听一声凌厉的马啸过后,就是嗵的一声巨响。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那匹马,这会儿已经倒在了地上。
众人想瞧瞧小王爷有没有受伤,但在他们看清之前,小王爷已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利落的站了起来。
好生养着这匹马。
那日苏阔步走来,身上的凌厉气势,把马场看惯了额尔顿的管事人都压的不敢说话。
蒙古马一贯个头不大,耐力十足。
方才这匹黑马也不知是小王爷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腿长脖子细,漂亮的不得了,有两个蒙古马摞着那么高。
算算这次赔了多少。
小王爷抬手在脸上随意一抹,将眉毛和睫毛上的霜擦掉了一半。
这会儿管事人才瞧见小王爷竟然很是俊俏,当然,高大漂亮,就像方才那匹黑马一样。
小王爷模样好看,这事儿也不稀罕。
虽说是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人才以漂亮闻名,可谁不知归化城的老王爷是美人堆里爬出来的。
婆姨漂亮了,娃娃还能丑么。
要说那老王爷,年轻的时候也是能在那达慕上夺冠的巴特尔,摔跤射箭无一不行。
可后来整日逛窑子捧戏子,把身子给坏了。
马场里的人虽然没亲眼见过,不过听归化城里来的伙计们说,老王爷得了花柳病,从脚心到大腿,连带着命根子都烂了。
想来这也是小王爷那日苏不近女色的缘由。
毕竟瞧见亲爹那样,换谁见了女人都要躲。
可在牧场里这些人来看,人和他们伺候的牲口一样。
到了日子他不找女人也不成。
牲口不给配,天天尥蹶子。
小王爷不近女色,天天黑着一张脸,瞅见谁都来气。
管事的以为,小王爷是火气太大了,憋的。
然而今次除了牧场的损失之外,还有更让小王爷闹心的。
老王爷欠了晋阳楼的帐,往年到了年关上,把牧场里的羊啊牛啊的,往酒楼一送,能还上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