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像是闹别扭了一般钻进了被窝，背对着两个人，只给他们留下一个后脑勺。
谷崎润一郎坚持不懈地又问了一遍，“那这灯是关还是不关？”
“将夜灯开着，大灯关掉吧。”国木田独步道。
刚缓过劲要从织田作之助怀里爬出来的太宰治闻言，正要说话，国木田独步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对着他道：“你要是嫌亮，就蒙着被子睡。”
太宰治想了想：“被子不够长。”
国木田独步：“那就把你和织田的被子上下拼起来，你俩一起睡。”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后，太宰治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而后眼神像是往旁边漫无目的地飘了一阵，再不吭声了。
国木田独步心说看来是同意了，便让谷崎润一郎关灯睡觉。
所有人都进了被子，窸窸窣窣的整理翻身的动静慢慢减小，房间里逐渐安静下来。
冬日的夜里，只有角落里一台球形的小夜灯亮着淡淡的光，光芒只堪堪照亮一隅，反而令屋内的静变得愈发浓厚。
而就在这个时候，太宰治感觉自己的被子被人拉了一下。
他从上方探出头去，就见织田作之助正看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
太宰治的目光便从他的脸，聚集到他的唇上。
他看到对方的嘴唇开阖，伴着极轻极轻的气音，吐出来几个字：
你、要、过、来、吗？
尽管理智知道，对方的这句问话，是基于方才国木田独步的话才提出来的，但太宰治就是觉得有一丝微妙。
或许是因为他本就心里有鬼，他在听了这句话后，总觉得他们应该做些什么。
也可以是，他被允许对织田作做些什么。
……不过现实是，他什么都没做。
他甚至连和对方睡一个被子的勇气都没有。
也许是看他没反应，织田作之助又拉了拉他的被子，鬼使神差地，太宰治将手从被子里面伸了出去，想要抓住对方的手。
然而意识清醒于触碰的刹那，太宰治的食指方才搭上对方的小拇指，他便又想要收回来了。
可在这个时候，织田作之助的小指突然勾了一下。
尽管对方可能是无意识的，但那对于太宰治来说实在太像挽留，因而他原本想要收回来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原地——停在了织田作之助弯起的小指中。
太宰治抬眸看去，对面的人也在看着两个人放在一起的手指，表情看上去似乎很认真——好吧，太宰治还是要承认，即使如今和织田作之助交往多了，能够偶尔猜出对方一脸平静的表情下到底是什么情绪，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读不懂对方。
也根本猜不到织田作之助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太宰治眨了眨眼，开口叫他：“织田作。”
“嗯？”织田作之助抬眼。
太宰治：“我今天在温泉水下，看到了星星。”
织田作之助没有问，为什么要把已经说过的事情再说一遍，他只是安静地瞧着对方，茶褐色的眼中流转着小夜灯的光，因微弱而显得温暖。
太宰治笑起来：“除了星星，你猜我还看到了什么？”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是能令你感到快乐的吗？”
太宰治笑意加深：“是啊。”
“那是极乐世界吗？”织田作之助道。
太宰治偏开头，将脸埋在枕头里笑了一会儿。
他也不清楚这种愉悦的来由，只是此时此刻，在听到对方的话之后，嘴角便止不住地向上提了。
良久，他止住笑，指尖动了动，食指探进对方无名指与小指之间的指缝中，在织田作之助好奇地看过去的时候，他轻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就信了呢？”
织田作之助愣了愣：“什么？”
“当时在横滨高中，你问我在找什么……”太宰治缓缓道，“我开玩笑的一句回答，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玩笑？”织田作之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面上没有出现什么被耍弄的愠怒或者狼狈，他只是很快点点头，“那也很好。”
太宰治：“……为什么？”
“那说明，太宰你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苦。”织田作之助用平淡的语气，缓慢地说着，“虽然我总是分不清太宰你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玩笑，但这句话，我希望是玩笑。”
太宰治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好像他只是用这个动作来验证自己还活着、还可以开口说出些什么来而已。
沉默半晌，他轻轻地笑了下，对于对方的话却不置可否。
他收回勾着织田作之助的手，笑着说了声晚安，便将头重新埋回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周围复又安静下来，但是在黑暗的被褥中，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喧嚣如擂鼓。
他想，他好像终于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喜欢”这种情绪——
大抵世上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