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梁夙年的声音,谢嘉然身体一僵。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梁夙年,眼中流露出茫然的不确定:“……哥?”
声线低哑,藏着虚弱的依赖。
若是心头有恒原,那么属于梁夙年的那一片在此刻必定已经完全溶解塌陷。
“嗯,是我。”
他小心翼翼捧着谢嘉然的脸,声音放得很轻,好像生怕大声一点就会吓着他:“然然,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
掌心被轻轻蹭过,梁夙年不由自主将呼吸都放慢了。
他极尽耐心地哄着面前的男生,摸摸他的脸颊,揉揉他的后颈,想要像之前每一次一样拥抱他。
谁知指尖才将触碰到肩膀,就被对方蓦地抬手一把推开。
谢嘉然如梦初醒一般,抱着玩偶腾地站起身,踉跄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跟他拉开距离,睁大眼睛慌张地望着他。
梁夙年不明所以楞在原地。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起身想要再次靠近,却又一次被谢嘉然后退躲开。
梁夙年忽然有种被一盆混着冰茬的凉水兜头浇下的感觉。
他看着脸色苍白却不肯让他靠近的谢嘉然,难得生起一股惶惶无依的情绪。
几次张嘴,才终于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然然,怎么了?”
谢嘉然紧紧抱着怀里的玩偶,如同抱着当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行,哥,我不能抱你。”
梁夙年不解:“为什么不能?”
谢嘉然隔着几步的距离,低声向他解释:“米歇医生说了,在病症发作之时,过度地去依赖一个人来缓解症状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我想要病症好转,想要痊愈,就必须要和你保持距离。”
“不再跟你产生接触,不再接受你的拥抱,直到有朝一日可以完全不需要你,我的病或许就能痊愈了。”
不知为何,随着谢嘉然字句落下,梁夙年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自以为一直以来自己对“是否想要他痊愈”这个问题都是持以肯定答复,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却发现他的自以为似乎出了纰漏。
看着谢嘉然因为隐忍而浸在绯红中的眼角,他好像在一瞬间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就如同……如同在他尚且年幼,父母手拉手出门过结婚纪念日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睡觉没人叫,自然醒来一看外面天都黑了。
屋子里一盏灯也没开,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在房间,整个人都被黑暗和寂静笼罩。
那时的心情几乎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不对。
现在的他比那个时候还要空落迷茫,还要不知所措。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他指缝间飞速流逝,想握握不住。
谢嘉然揪着白熊的耳朵,垂下的目光在梁夙年攥紧到青筋毕现的手背上停留两秒,复又温吞转回他脸上。
“哥。”
他望着他的眼睛,轻声:“你也一直很希望我可以痊愈的,不是吗?”
-
起跳,投篮,被劫球,吊边扣入球框,篮球带着惯性的冲击力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已经是肖池被暴力劫下的第三个球了。
“梁哥你打这么凶干嘛?我的小心脏都快要扛不住了。”
肖池欲哭无泪:“我们只是课后锻炼娱乐局,不是在打NBA啊!”
梁夙年没说话,捞过弹起的球又是一次近距离起跳扣篮,篮球砸地的闷声再次响起,周围几个人面面相觑,愣是没人敢上前去接。
他们早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肖池牙疼地咬着腮帮,默默后退到一边:“梁哥这是怎么了啊,吃错药了?”
黎塘和沈学豪摇头的动作默契同步:“不知道,刚刚上课还好好的,离开一趟,回来就变这样了。”
“我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陈文耀摸着下巴思索:“实不相瞒,我二舅有个朋友,他老婆刚跑的那会儿他似乎也就这样?嗯……好像还没这严重。”
“你的意思是梁哥这样是因为老婆跑了?”
“概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梁哥不是说了是去处理家事么?”
“……你特么能不能靠谱点?”
“哎哎,中场休息去了!”
肖池推着身边的人:“你们赶紧上个人去打探打探!”
刘毛毛揣着手斜眼睨他:“你怎么不去?”
肖池缩着脖子:“算了吧,我胆儿小,万一不小心打探到雷点,我怕梁哥直接往我脑门上一个暴扣。”
“怂。”
刘毛毛嗤笑一声,压了压他的脑袋顶:“行了,等着吧,我去问问。”
梁夙年背对着球场在喝水,喉结随着大口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额头渗着薄薄一层汗,在拧起的眉心处缓慢汇聚。
他难得有冷脸的时候,骨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