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阆笑着将奏折合上:“如此污蔑先生,此人该罚!”
沈辞将手里的树叶悄悄藏进了袖子,不动声色道:“不知者不怪。”
楚阆点头应是,将两本奏折合上放在了一边,他起身走到沈辞身后,略略俯身,宽大的衣袍盖在了沈辞身上。
沈辞只觉得肩上一沉,小皇帝的脑袋搁在了他肩上,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沈辞目不斜视:“送往臣府邸的折子待臣出宫后会差人送进宫来,以后也会让朝中大臣们直接上奏陛下。”
楚阆不知听没听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沈辞察觉到自己的衣袖中又钻进来一道凉意,楚阆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令沈辞顿时一僵。
不过这一次,小皇帝的手并未往上走,而是停留在手腕间,倒是令沈辞莫名的心虚,他低低咳了一声,道:“陛下如今已经及冠,未有皇后确实不妥,不如…”
沈辞话未说完,楚阆指尖已入沈辞衣袖,将那片写了字的叶子夹了出来,他看也不看上面写了什么,只是困着沈辞问:“先生要给何人递信?”
沈辞看了一眼楚阆指尖的叶子,淡淡道:“未曾。”
楚阆目光不移,将手中的叶子放到眼前,看了一眼,轻笑一声:“看来是这叶子贪慕先生美色,自己跑进了先生的袖中。”
楚阆手中那片叶子上空无一字。
沈辞的肩膀被他搁着脑袋,有些硌得慌,轻轻抬了抬肩:“陛下。”
楚阆像是听不懂一般,他抱起沈辞,坐在了沈辞的石凳上,而沈辞便被迫坐在了楚阆腿上。
沈辞还未来得及训他,楚阆先道:“先生可想出宫?”
沈辞一愣,侧头去看他,后者神情不似作假,沈辞问:“陛下会放臣出宫吗?”
楚阆摇头:“朕是想同先生一道去宫外看看,如今外头应当是在准备过年了,会很热闹。”
沈辞抿唇,又听见小皇帝说:“幼时朕就想同先生出宫去,先生却连宫门都不让朕踏出一步,如今朕都已经及冠,先生还不许吗?”
沈辞不悦道:“陛下,试问您出宫之后的安危怎么办,你可知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你?”
楚阆:“先生莫不是忘了,朕的武功可不在顾清之下。”
沈辞摇头,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坐在楚阆腿上:“陛下!您是天子,怎能随意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楚阆见沈辞话中真切,一时有些错愕,沈辞本就是不少人口中的佞臣,即便用计谋杀了他,将皇位夺走又有何不可?堂堂国师还怕多背一个篡位的名声吗?
还是说,沈辞更喜欢Cao纵傀儡?
楚阆一瞬不瞬地盯着沈辞,两世了,他只知道沈辞狼子野心,却不知道为何,都没有动手杀了自己。养虎为患可不是沈辞的作风。
楚阆良久才道:“先生放心,朕会让顾清跟着,还有暗卫。”
楚阆提起顾清,还注意着沈辞的表情。
沈辞的眉还是没能松开,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了句与出宫无甚关系的话:“明日会下兆雪。”
第二日天一黑,果然夜空中便飘落了片片雪花,落在地上,落在身上,沾之即化,因为下的很小,不仔细看以为是细雨,故而称为兆雪,兆雪之后便是真正的第一场雪,下的极大,民间也传,瑞雪兆丰年。
沈辞披着楚阆的斗篷——楚阆怕他又寒气入体加重风寒,强制披在沈辞身上的。他款步步入御书房的庭院,楚阆自从上回带他走到孤鹜宫的宫门后,便没有再让守卫拦着他不让出御书房的房门了。
沈辞站在庭院中,院中的落叶同空中点点如萤光的兆雪落在他的周遭。
楚阆处理完祭天宴的事宜便赶回了御书房,就看见沈辞立于庭院之中,如芝兰玉树,莹白得仿佛在发光。
楚阆眸子闪了闪,走到沈辞身边,拉起他因为站久了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手掌捂着。
沈辞的手很软,只有因为提笔练字留下的茧,并不粗糙,反而如玉光滑。
半个时辰后,一辆简朴的那车驶出了皇宫,沈辞看了一眼驾车的顾清,那人半张侧脸线条冷峻,将将看着那剑眉星眸便觉得肃杀之气铺天盖地,身上脱掉了战袍铠甲,可隐约间,似乎还能闻见那挥之不去的铁锈味,那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会留在身上的味道。
沈辞仅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
楚阆含着笑看他:“先生可是在想,顾将军驾马车太过屈才了?”
沈辞倒是并未如此觉得:“替陛下驾车,倒也不委屈。”
三人在闹市之中下了马车,沈辞换了一身白袍墨竹的简洁衣袍,细看起来却是不少暗纹,他只束了一根桃花木簪,倒是像一位民间的教书先生,只是那绝世容颜,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硬生生将“教书先生”的感觉淡了去。
楚阆则换了一身墨色锦衣,花纹不如龙袍繁复,却也Jing致的很,赵殷说是宫里能做出来最简单的衣袍了,楚阆气质出众,即便打扮简单,也像是哪位官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