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容清晏已经仗着强大的恢复能力重返工作岗位,继续当他的青年企业家,为梦想发光发热。他看完短信熄了屏,随手放在一边继续看报表。卡米尔站在办公桌前等他说话,忍了两三分钟还是没忍住:“刚才是安医生发来的短信吗?”
容清晏瞥了卡米尔一眼。
“您报表拿反了,大哥。”
——能不能赏脸?明知故问。
楚唯坐地铁过来的,从扶梯上去就看到容清晏杵在前面等。商业街道中间都有小店铺,不许车辆通行,容清晏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人站在地铁口。此时已经立冬,气候毕竟与春夏不同——楚唯扫他一眼,容清晏还穿正装打领带,怕不是刚从哪个会议上下来,时间紧到连套休闲装都不得空换。可这样姿态就显得太庄重了些,好好一顿饭怕不是要吃出来大龄青年首次相亲的味道。
“吃火锅吧。”走到购物中心门口楚唯提议。容清晏看他一眼,他俩隔着两米距离并肩,“火锅”或许能成为一个敏感词。
“再往前走点去老街那家吧。”容清晏终于还是移开眼睛。
“不了。”楚唯半只脚已经迈进了大门,“冷啊!”
周末中午的时段决定了知名连锁火锅店顾客盈门的必然性。容清晏穿整整齐齐的西装,领号码牌坐在候位席等,怎么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楚唯瞟他两眼,最终选了一家最门庭寥落的。这个时间人还少的店要么价太贵,要么太难吃。这家火锅店则不一样,它两样占了个全。容清晏吃麻酱料,楚唯吃油碟,双方都加了太多辣椒,味道好坏全跟着能把喉咙烫个窟窿的热度咽下去,单间里只有麻辣汤锅咕嘟作响。
容清晏把手边的一盘黄喉往楚唯那儿推了推。楚唯笑了笑:“我从来不吃这个的。”
“哦。”于是容清晏也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忘了。”
这是一顿太过心照不宣的散伙饭。彼此客客气气,从来没有过的和睦,也是从来没有过的疏离。楚唯实在扛不住味道奇怪的毛肚和虾滑,不大一会儿就把涮料从锅里一样样捞出来,愣愣地拿筷子去怼。再抬头看看,容清晏好像也没了什么食兴。可能都没吃饱,但是也都不想再吃了,然而却没人提出离开——楚唯知道,是时候把事儿说完了。
他在菜盘中间,沿着蜿蜒曲折的路线把那个深蓝色的小盒子推了过去。
容清晏抬眼看他。
“留个念想。”楚唯这样说,虽然知道他俩之间现在最不应该剩下的就是念想。
剧情实在俗套——他在与日俱下的关系里惶惑不安,然后趁着容清晏出差,去珠宝店订做了男士对戒。手寸刚好,然而比容清晏更先抵达他面前的是帕洛斯的朋友圈。一张照片,容清晏挽着红裙姑娘从酒吧推门出去的背影,桌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血腥玛丽。
楚唯看到照片时仿佛一盆水兜头浇了下去,所有热望都瞬间熄灭。一开始气昏了头,然而多给他一点时日,他渐渐省悟过来让他当时把容清晏那枚戒指顺马桶冲下去的真正原因,不是被背叛的愤怒,而是令人绝望的距离感。
他从来没有走近过容清晏,这说到底是他咎由自取——但是他终于也受够了这距离。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个月。”
容清晏打开看了看,甚至拿出来试戴了一下——稍微小了些,在指节上勒出一圈印子。
“这个不是你的手寸,是我的。”楚唯说。
“你留着算了,还拿来给我干什么?”容清晏放回盒里,扣上盖子。
“说了,留个念想。”楚唯放下筷子,终于不再折磨盘子里剩的那绺金针菇。“你出门就扔了也无所谓,反正我也是这么对待你那个的。”
“好。”容清晏把戒指揣在兜里,表情没有异样,也不知道他是打算扔还是不想扔。
楚唯与容清晏是两个极端:一个多情博爱,一个薄情寡幸。他爱容清晏,可也爱别人,最爱的还是他的骑士道;而在容清晏不爱的全体世人里,他是居于最上面的一个。博爱者的次位与无情者的首位,哪个更划算些?按照韩林的说法,日子不是不能过下去——当然能,但是楚唯不会允许。他是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他嘴上说只要有个相偕的伴侣就足够了,但他要的其实只是心中所爱而已。他要的不仅是心中所爱,他还要两相属意、琴瑟和鸣。
他要的是百岁情深、至死不渝。
如果只有百岁,少了情深,那就不是楚唯要的爱情。纵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我仔细想想,其实我不爱你——我得道个歉,还是承认了好。我爱你终究没有爱我的骑士道多。”
容清晏没有看他,微微颔首,意思大概介于“我知道了”和“我同意”之间。
“我吃饱了。”楚唯放下筷子,先拿出手机,“合个照吧。”
“也算念想?”
“嗯。”
楚唯和容清晏毕竟是非常规情侣,恋爱两年多,几乎没约过会、合过照。要非说同框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