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孩子还在念着,童稚的声音,全然不懂泰戈尔写下这些诗句时的哀愁。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星星没有交汇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他缓缓地撑着墙,埋着头,尽量离硝子远点,尽量离这诗歌远点。走了很远很远,再转过头去,看着那小巷口,想到五条悟和夏油杰,清水眠张了张口,一行眼泪先流了下来。
“……成海。”颤抖的喉咙,管不住的悲伤,清水眠终于哭了。
“杰他……”泪水无声地落下,但他还是找不到措辞。
妹妹桃濑成海静静等待着,发现他没有说下去,便开了口:“哥哥,这些年来,我也大概知道了五条先生和你所在的咒术界。
“这是在保障自身安全下,我对哥哥你所处的圈子最大的了解。因为,我想着也许有一天会明白你所做的那些事。
“现在,我想是有这个理解能力能倾听哥哥的烦恼了。”
自始至终,妹妹的语气都坚定而温和。这让清水眠意识到,她再也不是十年前无助的小女孩。
真正无助的,是现在的他。
勉力支撑着自己靠着墙壁,清水眠缓缓抱住自己,握着手机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一滴泪落在地面,迅疾地蒸发。
掌心有硬物搁着他,摊开来,是夏油杰给他的戒指。
这一下,清水眠终于破了防。
“杰他……要死了。”他开口道,“没有办法能救他……”
“最后是悟来杀他……”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最后在近乎无法忍受的巨大痛苦中,缓缓蹲下来,缩成一团。
“而我,让他来承受这一切……却没有办法……”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清水眠一遍遍问着。
大脑彻底浑噩起来。肺腑完全沸腾起来。他仿佛回到听说父亲死亡的那一天,当夜他裹着棉被睁着眼,整晚都没有睡。
他希望父亲回来,可又知道再也不会。
逝去的父亲与夏油杰、五条悟二人的身影重叠,在脑海不断回放。他瑟瑟发抖起来,似乎又成了那晚裹着棉被不敢合眼的小孩。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好像在替过去的那个小孩问话。
也许本来就是那个小孩没有问出来的话语。
“为什么我在意的,都没有办法留住呢……”
所以在拯救妹妹这件事上,他一意孤行,哪怕是养父福泽谕吉或者DK五条悟夏油杰都不行。
他必须前行,如果不保护仅存的美好,清水眠这个人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了,只如赤足站在荒芜的地面,满目之下,只有如血的惨淡余晖,一贫如洗。
仿佛世间陷入了无尽的黑色旋涡,清水眠再无力走出来。
“哥哥!”妹妹桃濑成海的声音,破空而来,隔着手机的听筒清晰入耳,“请想一想你还在意的那些人,就像是那时候一样!”
“想想五条先生!”妹妹桃濑成海喊道,“他现在难道不是最悲伤的人吗!”
闻言,清水眠浑身一震。
心中破碎的无法整合的裂痕中,宛如一面面镜子,折射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五条悟。
五条悟的头发、眼罩、鼻梁、嘴唇,唇角微笑的弧度,故作轻松的语气,看似淡漠的话语,抱怨着不满赌气说着惩罚最后却带着自己去了解整个真相……
那镜中的万千流光,拼凑出的,是五条悟那美丽的冰蓝瞳仁,映着整个山川与湖泊的苍天之瞳。
那双眼里,什么都填满了,也什么都空空了。
“咔擦”一声,所有的镜面都碎裂,只余这双眼眸望着清水眠。
一滴眼泪再次落入地面,迅速蒸干。
而清水眠撑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因为刚才的哭泣,他体内缺失水分浑身无力,可还是扶着墙壁一点点往回走。
没有人在朗读泰戈尔的诗,周遭皆静。硝子叼着烟,询问他是否来一根,清水眠摆了摆手:“伤嗓子。”
听着他喑哑的嗓音,硝子回眸:“你好像一直很坚持某些原则。”
哭过的大脑其实很懵,没有太大思考的能力,清水眠直接说道:“不坚持那些,我大概就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了。”
“纵然那些让人痛苦?”硝子嘴角一挑,似嘲笑,也许不过是在嘲讽自己。
“是的。”清水眠缓缓点头,“纵然那些很痛苦。”
硝子深深吸了口烟,没有说话。她素来置身事外,避免自己有着深陷其中的痛苦。
可少年看着她:“硝子,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再次将烟雾吸纳进肺腑,硝子在这一刻忘了怎么吐出。最后,她一撩头发别到脑后,淡淡道:“还好。”
此后二人无话。等到五条悟出来时,他看着等待的清水眠,把头扭向硝子:“杰的尸体……还给他们吧。”
硝子点头,随后熄灭烟头,转身离开。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