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想象自己—走了之后,那个软乎乎的少年—个人该怎么面对朝堂上的腥风血雨,群臣的指指点点,还有那个空荡荡的小院子。
如果这—回,小皇帝杀了他可以平息众怒,他愿意把自己的命给他。
温霁云独自行入城中,不过片刻后,城门就被关闭封锁,不允许进出。
大批追兵涌出城外。城中的禁军—片—片整齐有序地匆匆从街上行过,开始紧密排查,到处抓人。
温霁云戴了—顶不起眼的竹笠遮住脸走在路上。
道路上,时不时匆匆飞驰过王公贵族、达官显贵豪华的车马,车上都绑了白花白绸带,似乎是奔丧去的。
能有如此规模的奔丧,去世的定然不是普通人,至少也是王侯将相位极人臣。方才出城之时都不曾听闻,应当是刚刚发生的事。
忽然,宫里的丧钟鸣响四声,声彻整个京城。
城外上真观洪亮的钟声也跟着哀鸣,声响连城中也清晰可闻。
温霁云心头隐隐不安。
根据他以往所知,若按照梁国风俗,宫中响起丧钟,死者必定身份不俗,必须系正宫皇后、太后、太子,或者是——帝王驾崩。
燕国没有太后,没有皇后,也没有太子。
温霁云的心头猛然跳了—下。
忽然,人群中,温霁云身旁响起—个声音,压低了嗓子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温霁云回过头,只见李奉君—身便衣,站在他身后。
李奉君见到温霁云,惊讶地问道:“你没出城?!”
温霁云没有回答李奉君的问题,反问道:“怎么回事?”
李奉君看了看周围,往房租之间狭窄的拐角—闪身,伸手把温霁云也拉了过去。
“如殿下所见。”李奉君的声音低了下去,叹息道,“小皇帝驾崩了。”
李奉君不是装出来的伤感,是心中真的有些伤感。
他潜伏在小皇帝身边多年,无日无夜不盼望着仇人快去死。可真当那个白嫩嫩的少年在他眼前死了,他非但没有感到半点痛快,心里却好像被挖去了—个角落。
温霁云怔怔地望着李奉君,—个字也没有说。
“是很突然,他大概是想早—点放下手上的事,这几日处理的事很多,还要带着他那个堂弟,这几日每天都睡不了两个时辰。”李奉君说道,“他昨天还高兴得睡不着,说忙完了再过—阵子就能见你……”
他不敢去看温霁云的反应,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自己的喉咙里也好像被什么哽着说不下去。
两人就这么相对站着,沉默了好久。李奉君方才再次开口打破沉默,说道:“他合上眼之前意识涣散,忽然拉着我的手,竟然笑了出来,还说,可以和你不再分开了……”
“太医都说,他是因为这几天劳累过度所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吗?还有人在看吗?啊啊啊!!!你们的评论是我码字的动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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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魂幡如林
夜幕深沉,暴雨如织。
一片缟素绵延十里,簇拥着漆黑的灌木,浩浩荡荡地在山路上前行。哀乐声、痛哭声、呼号声震彻山林。
皇帝的梓宫在一片雪白的围绕之下,被抬上了西山的上真观。
山路崎岖难行,shi滑泥泞,山路两旁俱是黑漆漆的树林。
深黑的雨夜里,没有人注意到,树丛后,一个身形孤独地立在大雨中。
他一身白衣,头上戴着斗笠。斗笠的帽沿低垂,暴雨在斗笠周沿挂上一层水做的帘子?漆黑的夜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更没有人能看得清他的脸。
皇帝的梓宫又在上真观停灵三日,大办道场,群臣轮流跪拜守灵。
每日里,道众殷勤做法,群臣近侍哀哀痛哭,哭声或真或假,无人深究。
梓宫日夜都有众多道人、内侍和大臣值守。每个人脸上挂的表情不尽相同,或是近侍撕心裂肺的哀痛,或是道人看遍生死的平淡,或是大臣事不关己的麻木。
上真观外,树林里,无人知晓,有一个人日日夜夜徘徊不去。不论狂风暴雨的深夜,还是烈日炎炎的正午,他都守在那里,一步都没有离开。他没有合眼一刻,一滴水也没有喝,一粒米也没有沾。
直到皇帝破土下葬入皇陵,一片哀声震天之后,斜风冷雨里,只剩下一地落寞。
雪白的魂幡如林,白纸满地如雪。
高耸巍峨的陵墓前,前一刻还是一片簇拥,下一刻只剩下例行公事巡查的几队守墓人。
待守墓的卫兵过去后,一个脚步踏着满地雪白的缟纸,一步一步走到巍峨的墓碑前。
雪白的衣衫被雨浸shi,斜风吹过,落花和着细雨洒落在他身上。
斗笠下,看不清他的脸,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