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咎隐隐觉得那血水是沈照临的,这让他觉得格外难以呼吸,他眼前骤然发黑,喘气都带着他从未有过的低沉,他的手臂上开始浮现起青色的水波样的鳞片,眼白也爬上了一抹碧色。
他什么也听不见,仿佛耳被铁水浇筑了,脚比铅还重,握着剑的手发着抖。
窒息的感觉包围着他。
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雪山蒙住了白咎的眼睛。
骤然一晃神,他已经身在那西南方位的玄铁柱的人群外围了。
牙齿打着颤,只能听见铮然的剑器碰撞的声音,青光剑影,让白咎不敢再迈出一步,他生怕看见沈照临负伤的身体。
“大胆孽徒,竟然以身犯法,事到如今居然用了着歪门邪道的禁术。”苍老矍铄的声音如雷贯耳,“本以为这炼火之灼可以焚烧干净你的罪孽,却未曾料到反而助长了你的魔焰。”
怎么回事?
而后他又听见了含着血腥味的熟悉的清朗的男声,“罔顾人lun的是我?出尔反尔的是我?刀刃相持的是我?若不是炼火彻底将我经脉中的灵气灼烧干净,我如今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与你们说话。”
“你...你你。”人群中另一道声音又说,“除魔卫道,乃是吾辈责任。”
“魔?”沈照临冷笑,“在今日之前我伤过你们分毫?”
“魔就是魔,不论有无伤害过人,但只要是魔,保不齐将来就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沈照临哈哈大笑,只是到后头却是无力的喘气声。
“没错,自古以来便是正邪不两立。”
之后的话,白咎都有些听不真切,因为他对上了沈照临的眼,那一瞬间,他好像察觉到沈照临似乎是漏出了软肋。
他能感觉到沈照临的身形怔了怔,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了。
偌大的天地之间,只剩了他们两个。
沈照临的眼里闪过许多的情绪,有不忍、害怕、猜忌、怀疑...他身上的衣裳有些褴褛,和白咎记忆中的相差甚远,白咎说不清这是怎么样的感觉,他只觉得难过。
心口里的野兽在向他叫嚣,不断吞噬着他的理智和其余的情感。
他又像上次那样,一动也动不了,冰凉的气息裹上了他的耳朵,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清幽的莲花香闯入他的鼻息之间,像一缕丢失依旧的神识终于回归到了他的身体里。
——闭眼。
是灵清的声音。
白咎顺从的闭上了眼睛,他好像看见自己的心田里开出了朵朵的青莲。顺着莲花铺就而成的道路,白咎好像是看见了自己从未有过的一片虚无。
而后,心底的莲花开进了那片虚无之中。
——想起来了吗?
想起什么?
白咎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他好像是在和灵清说话,又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脑内出现了两股意识,不断地争夺着。
最终融为一体,化作了红莲一朵。
将那片虚无烧的一干二净。
*
三万年前曾有一场旷世的浩劫,以魔尊沈照临的湮灭结束,人魔两届都牺牲惨重,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血雨下了整整一月,焦土三年未曾长出过粮食。
小门小派的白咎成了除魔卫道的英雄,带着青连剑造成魔尊致命一击,只是只有白咎知道,那柄剑,是沈照临自己插进自己心口的。
只因为沈照临说,如果他想自己死,那么他会成全他。
白咎也知道,他不想沈照临死,可能只能继续欺骗沈照临,因为只有带着无底的恨,沈照临的灵魂才能被戾气彻底熏染。
才能激出他的真正命格。
可是沈照临那时候真得坏的太纯粹了,以至于被一剑穿心的时候,都未曾真正恨过白咎,他只是后悔为什么要贪恋美色。
所以,等到他转世的时候,沈照临成了上京城里头最尊贵的少年,但也是最孤独的少年。
不受宠的皇子和将军家的世子成了至交好友。
他们一起看过上京城的花灯如流,赏过四时的风景,也一同淋过一场冬雪,甚至许诺了君臣之约,可年少时的一场欢喜竟然是Jing心编织而成的一场骗局,
最后,沈照临从城墙上落下的时候,看见的竟然是白咎的一张脸,依旧美艳动人,只是再无情谊可言。
到死,沈照临都没有闭上眼。
白咎本以为,做到这儿应该够了。
沈照临已经够惨了,可天道却让他再次遁入了轮回之中,那是最后一次。
一世魔、一世人、一世仙。
白咎睁眼顿时觉得难以呼吸,原来他是真得忘了沈照临,他沉睡了三万年,也忘了沈照临三万年,万年前,他散去大半的白泽之力复苏在劫难中损毁的山河,然后在祖神面前许愿,愿沈照临来生顺遂,再也不要想起他。
只是到头来,忘了沈照临的居然是他自己。
可...按理说,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