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江疑借了你的园子,同茂地的诸多文人名士相会,替你探听消息。
你最不耐烦这些文人相会,酸溜溜、文绉绉地惹人心烦,可江疑就在园子里头待客,那些宫人仆役来来回回地走,你便也去隔着屏风瞧上两眼。
瞧了一眼,便忍不住瞧第二眼。
江疑在文人中的名气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
他少年俊秀,文采裴然,写得一手好字。又曾重权在握,大任在肩。放到哪朝哪代,都是难以企及的风流人物,几乎天下读书人做梦梦见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番风景。
就连偏僻的茂地,都有无数他的崇拜者,席间只为了同他说一句话,什么斯文都顾不得了,几乎要撕破了衣袖。
更何况他那副善变冰冷面孔只对着你,面对这些文人,他气度不凡,谈吐谦逊,仿佛一句话都带着推心置腹的亲和。哪怕对他有几分偏见厌烦的,也在这春风细雨中化去了。
你甚至亲耳听到他同几位年长的名士说笑,一口一个渊和兄、原川兄的叫着。
你隔着屏风嘲弄:“他倒装得有模有样。”
“丞相不是一直如此?”你身后的宁无决疑惑道。
“……”
你还用得上宁无决,还不能在这儿就把他弄死。
你想让他快滚:“宁将军是太闲了么?既然禀告过了军务,不如早些休憩。”
宁无决叹道:“臣只是许久没见这场面,有些怀念。”
你已经料到宁无决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了:“怎么?又是他替顾瑢整治过什么文会吗?”
“不,”宁无决慢慢道:“只是想起了臣的妻子,拙荆当年相看臣,也如圣上一般,隔着屏风细细打量。”
……
宁无决的作死之处,永远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24
傍晚时宾客散去,他亲自送了几位长者名士,才微醺而归。
你去迎他,见他被一个瘦弱文人死皮赖脸地攥着衣袖,眼神儿灼热异常,连声音都嘶哑:“学生早年闻大人事迹风骨,已倾慕大人多年,只恨头脑愚钝不能为大人效力。愿为大人仆役执帚扫洒,为大人更衣脱靴,只求能常伴芝兰玉树身侧。”
江疑显然耳热微醺,也有些迷蒙,细细去瞧那人的面孔,辨认:“……阁下是……”
“学生是大人的奴仆。”那文人已着了魔,一个大礼想要跪下,却险些扑到他怀里。
你眼疾手快,从身后拎起那人衣领一拽,那人便结结实实栽了个跟头。
“行宫前园也敢放肆,”你盯着他,“不想要命了么?”
你衣着轻便,侍卫都在暗处,那书生也未见过什么世面,未认出你是皇帝来,只当你是侍卫,慌乱地退去了。
你刚要发怒,不料江疑就又这般微热地倒进你的怀里,慵懒淡声道:“懒得走了,抱我回去。”
你见他醉了,依稀又想起他把你当顾瑢、唤你“卿卿”时的事了,没由来地着恼:“丞相这次又把我当谁了?”
他贴近了端详你,你绷紧了神经。
却发觉他手臂已缠上你的脖颈,听他一声戏谑:“为我更衣脱靴的奴仆?”
说着,他身子已沉沉坠下。
你无法,只能将人抱起。
他今日作文人公子打扮,白衣广袖,反反复复叠穿了几件,倒将他的清瘦掩去了许多,身上无甚饰物,只有手里握了一柄竹骨扇,是旧朝内藏、价逾千金的古玩。
你这样将他抱起,恍惚竟像是抱了一团雪在怀里,怕走得快了显得慌乱,又怕慢了显得珍重,这样浑浑噩噩一步一步。
他一路眯着眼睛不言不语,仿佛思考着什么,又仿佛在随着风散去酒意,在你怀里赏玩这别院的风光。
“今日来的文人,多是茂王门客。”他慢慢说,“年轻俊杰,不在少数。”
“你瞧出什么没有?”你问。
他慢笑一声:“大约是让江疑心花怒放的好事。”
你已猜到了,让他心花怒放的好事,必是让你烦扰的糟心事。
你警告他道:“你越来越放肆了。”
他却收回看景的目光,轻声笑道:“的确放肆了些。”
“从前你这般放荡的奴仆,”他用那扇骨点你锁骨,又顺着向上描摹,触了触你的喉结,“江疑是碰都不碰的。”
竹骨扇微凉,却比他的手还要煽惑。
“继续说。”
你嘴上说着公务,却已经将他扔到塌上。
“过来,”他抖开扇子,用那水墨风景遮住自己的眼,声音却带着蛊惑似的缱绻温柔:“为我脱靴。”
25
你为他脱下靴袜。
他的足踝白皙匀称,隐约可见青紫的血管,干净又有力,带着微微的薄茧,被你攥在手中,一动不动。
你垂首,嘴唇触碰到他的脚背。
他脚趾便彻底蜷缩了起来,人却以扇覆面,无声无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