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季珊见他怔忡,便轻巧地将这笔带过,又哄他道:“你我一道回冀北城。沿途哪怕是见见黄河汹涌呢,也总算咱俩一道儿见过这河山了!”
水玖迟疑地想了想。“黄河渡口不是都封了吗?”
“那是早些时候的事情了。”许季珊笑道,“眼下东洋人要渡河去打右旗将军,西洋人也要渡河去打右旗将军,还有云先生的人正从四面八方黄河长江各个渡口赶过去。所以这渡口禁令,早已经开了。”
水玖沉默,过了会儿,突然挑眉定定地望着许季珊。“你琢磨这件事情已经多久了?”
“也不多久,不过就这几日。”许季珊答得含糊。
水玖又逼问道:“你当真要回冀北?”
“嗯。”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六七点钟的太阳在这靖西府暖意尚未升起,叶片零落却稍稍的带来些光。
水玖茫然地松开手,抬眼环顾四周。“……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才……?”
“不是。”许季珊决然截断他。“有没有你,我都要离开靖西府去冀北。”
“为什么?”
“因为……”这次许季珊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答他道:“因为大战将起,我要从冀北城的港口返航回南洋去了。”
咯噔!
水玖心里头重的忽然不能呼吸。
59、59
◎“我的亲亲好娘子”◎
许季珊没同水玖说实话。
他下午去铺子里头,其实主要就是对账清货。铺子里藏的米粮面卖尽了,就够换成盘缠,够他和水玖两人一路吃好喝好的回到冀北城。但是要说再多的银钱,早就没了。他那夜给洪老大的礼手笔阔绰。他看似毫不在意,其实在将五个箱笼拿出来的时候,不光老管家舍不得,就连他心里都在滴血。
更何况那夜他答应了洪老大,事成之后,还得翻倍。这就已经差不多把他在靖西的家当都给折腾空了!再留在这儿,确实没什么意思。
但眼下听到他要回南洋,水玖嘴皮子抖了抖脸色一瞬间煞白,许季珊登时就于心不忍了,拍了拍手玖手背,多少交代了个底。
“你放心!”许季珊轻拍水玖手背,琥珀色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只要你愿意同我一道走,无论我去天涯海角,都会带着你。”
水玖沉默。
许季珊以为这人是一时没转过弯,身子前倾,刚要再哄一哄,水玖突然推开他,仓惶地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他出门前,水玖都把自家关在屋子里头,谁也不见。
许季珊试着拉开拉门,探了个脑袋。大概是听见动静,水玖索性将身子裹在被子里,屁股朝外,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许季珊摸了摸鼻尖,惦记着铺子里头的事儿,又琢磨着,洪老大那头大约已经得手了,离开靖西府这件事儿耽搁不得。便咳嗽两声,赔着小心朝里头道:“我去去就回。等回来了,再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这次,水玖索性将脑袋都埋进被窝里头去了。
*
到了晚上,许季珊与水玖入座,难得的管家司机吴妈几个也都陪在下手坐了个团圆桌。
许季珊率先举起酒杯,笑容满面地冲大家道:“今儿个难得节庆,大家都吃好喝好。来年,家中六畜安生人寿安康!”
众人都笑起来。
水玖也端起Jing致的白玉酒盏。他原在病中,酒喝不得,许季珊特地给他换了清水。
众人都略碰了碰杯。圆桌中央围着一炉热气腾腾的羊rou炉子,入席之前,火候已经开了有一小会儿了,此刻羊rou汤汁浓厚,像是一层厚厚的nai膏熬开了。在这立冬的夜里,一锅羊rou炉子兀自撑起了红尘烟火气,香气浓郁,蒸腾得就连窗玻璃上都依稀映出些许雾气。
这顿饭,水玖难得露出了欢颜。许季珊趁机在旁边各种殷勤小意地服侍着,将油麻鸡手撕成一丝一缕,仔细将撕好的鸡rou放在水玖面前碟子内,又将蘸料碟儿挨个儿排好。
就差当众喂到他嘴边去。
水玖垂下眼,似笑非笑。许季珊待他不合常理地亲密,可圆桌上其他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可见许季珊一则管人相当厉害,二则众人也都服他。
他如今与许季珊半真半假地搅和在一处,两人地位悬殊,许季珊是巨贾之子,而他则是个飘零苦命人。倘或许季珊当真像早晨说的要回南洋去,他从此跟着这人漂洋过海,所仰仗者,也不过就是这人对他的喜爱。
水玖忽然放下筷子,有些没胃口了。
“怎么啦?”
“没什么。”
水玖不好说,他自觉这样仰仗着许季珊安身立命,说穿了,与旁人口中嘲笑的那些以色事人者又有何不同?
想不到,他水玖清高了十几年,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样的下梢。
他略有些闷闷的。
许季珊虽猜不到水玖为何又不高兴了,但猜着,或许是在场人太多、令水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