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毅躬身告辞, “戚公子留步。”
言毅走后许久, 戚景思还是抄手斜倚在门边,直到言斐去厨房把饭菜都端上了桌, 他也不曾挪地方;言斐不说话, 他便也不出声。
“景思。”言斐轻唤一声, 放好碗筷走到门边, 温柔地牵起戚景思往周边带, 柔声道:“先用饭罢。”
“言斐。”戚景思坐在桌边,只看着言斐一筷一筷地将菜夹进自己碗里, 却不动筷,“我只问你两件事。”
“第一,你是不是心中笃定,我就一定会拦着你。”
言斐闻言轻叹一声,轻轻放下手中碗筷, 颔首不言。
“如此——”戚景思难得地没有发火,只瞟过言斐一眼,缓缓道:“便算是答了。”
“那第二个问题,你既然笃定我会拦着你,是不是心中早就知道,此事不可能只是去落实春种那么简单。”
言斐又是一声叹息落地,终于在戚景思凌厉的目光中,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事儿既然和戚同甫脱不了干系——”提起亲爹,戚景思还是面露鄙夷,“也就是说,他们终于还是容不下你。”
“之前不是有位四殿下对戚同甫的事儿很是上心吗?这次是没有动静,还是你们另有谋划?”
“不知道。”言斐诚实道。
他回来晟京这么久,虽是之前一直因为各种原因在家里歇着歇着,但怎么可能仅仅只是歇着。
之前戚同甫对汀县的祸事似乎一直成竹胸,无非是仗着罪证凿凿的账本都在户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言斐这一趟的确不可能真的见着户部的账本,但却把一切能收集到的蛛丝马迹都仔细整理成册,一回京便早早交给了李璠。
之前晟京城郊一村百来人的命案,李璠都如此上心,不惜惹得龙颜震怒,也要再三请求翻案;言斐怎么也没料到,此次他将证据交上去后,李璠府中却没有半点回应。
按照李晟祖制,除了太子正位东宫以外,诸皇子无论嫡庶,成年后都要迁出后宫;李璠虽早已成年,开府别居,住在宫外,但到底是正经的皇子,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着的。
何况言斐虽有状元之名,却无家无势,资历尚浅,品阶也不高。
他得不到回应,便几次三番去李璠府中递上名帖,却也都跟着石沉大海。
“这事儿——”戚景思不解道:“小叔叔就没有料到吗?难道连他都看错了自己这外甥?”
“小叔叔是否提前预料我不知道——”言斐无奈道:“但他一定是知道的。”
因为走投无路之时,他曾书信求助过林煜,可那时林煜的回信只有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静待时机。
“是言斐愚钝,至今不能完全理解小叔叔话中深意,只是——”他说着缓缓捏住戚景思的手,温柔却坚定,“我猜此次之事,或许就是小叔叔之前所说的‘时机’。”
至他回京之后,不止李璠避而不见,连戚同甫与李璞一党也不曾有所为难,一切风平浪静得过于诡异;这次的春种落实,便是唯一的波澜。
“所以——”他望着戚景思笃定道:“这次我是一定要去的。”
“那——”戚景思也不同往日一样避开言斐的眼神,他与对方四目相对,缓缓道:“这跟你一定要瞒着我,有什么关系?”
这回倒轮到言斐眼神慌张,手足无措了。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戚景思接着问道。
“没有。”言斐迅速地肯定道:“或许你我之间,我是不该有所隐瞒,但这次我是必须去的——”
“这件事本身,言斐自认无错。”
“言斐,小叔叔之前经常同我说,每个人都有他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戚景思反手扣住言斐的腕子,缓缓向对方靠近,“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慢慢明白,他是想教会我——”
“‘责任’二字。”
“既然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戚景思盯着言斐的目光锋利,如有实质,“为什么不相信我会支持你?”
“景思……”言斐眸底含泪,说不清感动和羞愧哪一个更多,他只是望着戚景思,说不出更多话来。
“吃饭罢。”戚景思言罢松开言斐,端起碗筷,“这天儿刚开春,再耽误下去,饭菜都该凉了。”
他说着也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言斐碗里,“什么时候动身?”
言斐捧着碗,鼻梁还是酸酸的,“二月二十八。”
“那没两天了。”戚景思总算露了点笑,“不过也正好,可以等你过完生辰。”
二月二十七,是言斐的二十岁生辰,弱冠之礼。
在这一出小小的插曲之后,生活仍然风平浪静,戚景思仍然会每天骑马接送言斐上下早朝,只是言斐总在恍然中似乎有种错觉——
在马背之上,戚景思抱着他,一次比一次更紧。
直到晚上睡觉戚景思都会紧紧地搂着他,甚至在半夜里勒得他上不来气被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