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①
“让我见他!”他抓着囚室前的铁栅栏,发疯似的摇晃,露出一张已经不人不鬼的脸。
可怕的动静引来了看守的狱卒,他们紧张地上前,将言斐团团围住。
“求求你……”戚同甫泣不成声,“让我见他一面……我求你……”
“就算你当初是骗他,也该骗他一辈子!”言斐怒道:“你的高官厚禄,你的前程似锦,真就比得过当世谪仙的一片真心吗?”
“戚同甫——”
“错了,就是错了。”
“你要见他——”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澜,声音已经拒人千里,“那你就去那边试试罢,看小叔叔还愿不愿意接受你的忏悔。”
狱卒事先得了言毅的嘱咐,见状连忙紧张地护送言斐离开,关上那道铁门前,戚同甫还是死命地扒着栅栏,直到被掰断了指骨也不肯松开。
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远离,只有无处不在的老鼠在角落窸窸窣窣。
严刑拷打,馊粥米汤,他已经在这里呆了许久,每一天都只能在拷问结束后,知道一天结束了,才在墙上用指甲扣出一条道子,记录自己进来的时间。
即使事败被俘,他也没有一天放弃过活着的希望,只是现在他终于明白,言斐为什么说自己是来送他走的。
地牢里特有的chaoshiYin暗好像终于要离开他了,他回到了自己二十二岁那年的春天。
晟京的春天其实一点不比沛县差,这里没有江南垂髫般活泼温柔的杨柳,却有好似永远也开不败的杏花。
他在东城门边与一个慌乱的少年擦家而过,对方好像在躲避什么,慌张地将一坛子葡萄酒塞进了他的怀里。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林煜。
彼时的林煜只有十八岁,还不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虽然也谦谦有礼,却更灵动鲜活。
只是人群中一个慌乱的擦肩,戚同甫却记了好久,就像是当时不慎溅在他胸口的葡萄佳酿,酒香久久不散。
他那时贫苦,能穿出门见人的衣裳就那么两身,可襟口上的酒渍任他如何搓洗也涤荡不去——
一如那个把酒坛塞进他怀里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总以为自己忘了,可前襟上的酒渍还在。
后来再在文人集会上遇到林煜时,他才知道对方是高不可攀的光霁公子,他本能地退出人群,却被林煜一眼瞧见。
“上次唐突公子了,有没有弄脏公子的衣裳?葡萄佳酿颜色鲜红,不易洗净,公子住在哪里,我赔你一身新的。”
便是这一句话,赔进了两人一辈子。
现在他绝望地看着无边的黑暗,只能看到林煜那日在书房中对他冷漠的眼神,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个自信美好的少年。
他脑中不断回想起言斐之前的一句话——
“戚同甫,我们才是一家三口。”
“就算埋进土里,孤家寡人的也永远只有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章不适合分开,写在一起所以晚啦~
不出意外明天就会大结局,当然也会是he!之后准备了小叔叔的番外,还有阿言和七七的婚车(bushi),如果还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留言告诉我噢~
①出自先秦佚名的《子衿》
第80章 蹈死不悔 ...
李晟王朝, 建业二十四年,夏。
戚同甫在言斐离开后的第二天被人发现暴毙于大理寺狱地底天牢, 死因不明。
大理寺狱的一百零八般刑罚行刑者皆是老手,尤其是对这样的重犯,手下都很有数,经仵作验尸,既非外伤,也非中毒, 却死相凄惨。
他的尸体悬于城门外示众月余,惊醒后人,最后弃置荒野。
有人说他害过的人太多,被人分尸泄愤;也有人说他大势已去, 没有人再记得他, 只不过是被野狗叼走了。
人们对他的尸体去了哪里不是很感兴趣, 倒是对这个底层出身却最终动荡朝野的人的死因很感兴趣,因为那才是一个谜。
不过这样的兴趣也并不会持续太久。
同年冬, 晟明帝驾崩, 四皇子李璠顺利登基, 称晟昭帝, 改国号为“济平”, 取开济万世太平之意。
朝野肃清,新年又至, 新帝登基,万民欢腾。
人们很快忘记了去年那场兵祸,也忘记了那场兵祸的制造者,走进新的希望里。
或许只有言斐明白,戚同甫是怎么死的, 有的人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就会连心跳和呼吸都失去依据。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亥时已至,窗外街道的沸腾仍旧不减,隔着重重院墙也能听见。
新年第一天,也开启了晟昭帝登基后的济平元年,然而除却那一夜,言斐却再也没能踏出过自己的房间。
“哥。”言毅急匆匆地推开房门,“今天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