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恭恂将儿子抱在怀里,举得高高的:“儿子放心。父亲将来——”
??“会把整个江山都交到你手里。”
??当年的一幕,如今魏恭恂还记得很清楚。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走过来多么艰险,多少次死里逃生,手上又沾了多少罪孽,才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
??可是,他的闻珺,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却只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与憎恶。
??他知道。
??他儿子嫌他这皇位来路不正。
??“萧家的半壁江山都是我打的,我护的!没有我,就凭他萧烔一副病秧子那样,国早就亡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他生来就能做帝王,老子就做不得!他那儿子才三岁,老子凭什么要把辛苦打的江山送给那个黄毛小儿!”魏恭恂心口起伏,顿时咳出一口黑血。
??那毒早已入肺腑,他本就没有多久活头。
??如此背水一战,只是想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交到他儿子手中。
??“是,你老子的皇位来路不正!可我把它传给你,那就正了!”
??他不得不提儿子把接下来的路全都交代好。
??闻珺心善,只怕是抵不过萧家那个心思诡谲的孽障,他需要一步一步都跟闻珺说清楚了。
??这样即便自己有个什么万一。
??闻珺也能顺利坐上皇位。
??“闻珺,你过来,我告诉你接下来这仗怎么打,你听你叔父的……那个余家世子先不杀,他八成是那萧珩的心上人,关键时刻能用来拿捏的。不能泄愤杀掉。如今萧珩把燕州的兵都调走了更好,对于我们而言利大于弊。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咱们可以直往燕州去,花不了两个时辰,引兵马直下金陵。你听我说,金陵城如今的城防是在余镇钦那个女儿余泱手里,只要拿她亲弟弟的命去逼迫,她一定会配合地开金陵城门,到时候咱们再从裴家手里一举夺回宫城金吾卫……”
??“我不要。”
??屋子里顿时寂静无比。
??魏恭恂心口血气翻涌,“什么。”
??“我不要皇位。”
??屋子安静得能听见外头鸟雀的低yin和绿叶的簌簌。
??“闻珺啊……”叔父在一旁劝说,“你放心,有叔父辅佐你,不用怕那些乱臣贼子,我们啊一定……”
??“我不是魏闻珺。”
??他黑漆漆的眼睛扫过那二人的脸,“我是沈棹雪。”
??魏恭恂一时间被激得吐出一大口黑乎乎的血。
??沈棹雪颜色未改。
??“我一路追查,是想要知道我自己是谁。如今我知道了,却恨不能从未知道……如果权欲就是你无端掀起战乱的理由,是你残忍杀害无辜的借口,那么,我宁愿从未有过你这样的父亲。”
??沈棹雪默默地拾起地上的佩剑,踩过刚刚自己吐的那口血。
??淡然地走出门去。
??“闻珺,你可想好了,我说过,我会把整个天下都交……”
??嘭。
??门被用力关上。
??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沈棹雪决绝地后退两步,双膝跪下,给他父亲和叔父行了最后一个磕头的大礼。
??“棹雪,就此拜别。”
??去了隔壁屋子,将好不容易挣脱开束缚的阿洛拉起抱走,却在出门时遇到了阻拦。
??“闻珺,你走可以。这位余家世子,必须留下。”
??“我今天非得带他走。如若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叔父竟真的提刀而来,一招一式都是循着要命的地方去,埋伏在林间那些护卫的人一下傻了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帮谁。
??门里传来震怒的声音:“魏恭礼,你敢杀我儿子,老子就宰了你!”
??被戳破心思的魏恭礼下手更为狠辣,狐狸尾巴终于伺机露了出来,“大哥,反正你这儿子也是个没骨气的,不如我帮你清理门户。这皇位,就让我儿子闻璘来坐吧。刚刚我得到消息,三弟果真已经被那萧家的余孽杀了,而且还是活剐了。三弟的兵权理应由我来接管,大哥你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门扉陡然拉开。
??魏恭恂一时怒上心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提刀直指自家兄弟,“你,你——”
??“给老子断他一只手!”魏恭恂怒不可遏教人对二弟下手,歇脚的竹林深处刀剑声刺耳,沈棹雪见乱作一团,寻着机会拉着余洛就往后退,抢了一匹马就往山坳上策去。
??“三弟都已经死了,大哥难道还打算把那兵马再给外姓人不是。夺金陵,我也能夺,大哥何不把三弟的兵权交到我手里,我来替闻珺夺这个皇位……”
??身后咻咻传来几道箭声,擦着他的手臂而过,盖住魏恭恂怒气高涨地骂声:“谁他娘的叫你射箭,那是我儿子,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