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下来,余洛眼睛慢慢合上,很快呼吸均匀,陷入沉睡中。
??听着那道浅浅的呼吸。
??林寂觉得好像劫后余生一般,将人都遣出去,背靠着床榻坐着,这时候才看到桌案上那未来得及束起的赤金冠上,昨夜还含苞待放的一支红梅。
??今日竟是全开。
??红艳艳地一簇点缀在冰冷的金玉上。
??平添生机。
??又是一日黄昏色,日近斜阳,暖光透过窗阁斑驳地照在这种恢弘空荡的宫殿里。
??一片狼藉,未有年少的帝王坐在床榻边,匀长的手指撑着额头,啪嗒一声,有什么溅落在手心的赤金冠上,从顶上那一颗纯白的东珠上滑落。
??他生于这金陵皇城。
??自出生便被封作太子。
??但直到二十二岁这年,才真正地拥有天下。
??云端落尘泥不过转瞬,滕然青云上,也不过顷刻。
??他忽而想起很小的时候,父皇病重时,母后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这皇座冷冰冰的,想要坐得住,就要放得下那一点温情。帝王之路,向来孤寂。”
??“你父皇是人人称颂的仁君,但只有母后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当皇帝。”
??“坐这个位置,太苦了。”
??踏上九重浮屠塔栏杆时,他被拖拽着往后,只能看到熊熊烈火烧着她的衣角。
??她说,阿珩。
??我去寻你父皇了。
??刚刚余洛断气的时候,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全都是母后临死前那满头的金玉珠钗。他想自己追逐了半生的权欲,生生放不下的那些仇恨,以及金陵城繁华的灯火与宫城内朱红的高墙。
??最后,想到了阿洛送自己一支玉簪的眼神。
??又有什么溅落在东珠上,一颗又一颗。
??薄唇微掀,竟低笑起来。
??到底,他还是多了点运气。
??听着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阿洛睡得很沉,很香甜。
??史书有载。
??长乐帝萧珩,六岁因外戚篡位而失君位,流落民间十数载。二十二岁,在金陵城的一场祸乱中重登帝位。
??后世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不少文臣认为他谋夺帝位的手段酷烈,当年的金陵城里叛军皆被酷刑处死,亲族连坐而五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可见这位帝王报复心重。
??律法严苛,对兵权把控极其谨慎,而集权在手,更是一度原本魏帝在世时设立的内阁中枢形同虚设,又可见他权欲之盛。
??而相对应的,在他的统治下王朝却结束了连绵数十年的战乱。完善科举制度,善于提拔任用良臣。百姓难得迎来此后长达百余年的太平,经济繁荣国祚绵长,王朝迎来了极盛时期,史称“长乐盛世”。
??萧珩内宫中只有一位皇后。
??是两朝君侯,宣平侯之子,史书上对这位皇后的记载并不多,只寥寥几笔,写他是个宽厚良善之人。法度甚明,容貌甚端。持稳端厚,人品贵重。
??而萧珩之后的下一位君王,便是这位皇后嫡出。
??是有名的文治之君。
??元启帝,萧琽。
??是萧珩唯一的子嗣,自一出生便被封作储君,授太子印,入东宫位。他与其父不同,薄赋税,减刑责,治世宽厚,颇有赞誉。
??自然,这些都是枯燥的史书记载,真实的历史往往鲜活得难以笔墨入纸,那些人的模样也往往并非史书上记载的模样。
??至少余洛这么认为。
??毕竟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书。
??***
??皇后的恢复比想象中更快,十日过后,已经能在鸳娘的搀扶下在殿后的长廊处慢慢走动,要不是说御医说适当的走动有好处,林寂怎么也不会放余洛跨出那寝殿的大门。
??毕竟冬日的寒风已经越来越冷了。
??阿洛大病初愈,他怕勾起寒症。
??暖炉抱了好几个,大氅也将人裹得密不透风,余洛因为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养得圆润的小脸蛋又rou眼可见地瘦了一些,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他走过长廊,看到院内原该放着秋千架的位置还是空的。
??心也登时空落落的。
??宫中张灯结彩地备着过新年,余洛带着毛毡抹额,走了几步,又觉得累了,就坐在亭子里靠着匀口气。
??他本来以为,临产前三个月萧珩看他已经看得够紧了。
??没有想到。
??原来还能更紧。
??之前好歹几个宫他是能走动,后面的花园,侧面的长廊,都是可以去的。
??而最近,他只能躺卧在寝殿。
??他听鸳娘说那天生产的时候,陛下差一点点就把整个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