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他从未遇到过一个名为阿洛的少年。
??更不可能和他成亲。
??他更确定,是他这几日杀人杀太多。
??记忆错乱了,得了癔症。
??他不曾遇到那位余家世子,不曾见过裴寒凛,不曾认识余泱。云州之战前更不曾去过南境,而那一场战役本身也天时地利人和,三日之内,十二万降兵便尽皆死于城内。在那场战役里,余泱,余镇钦,相继战死。
??根本没有过云州城那一场三方制约的和谈。
??裴寒亭直接骑兵将自己拦在金陵城下——与他整整对峙两年。
??周太傅刚刚被自己从不见天日的京兆府救出来。
??听闻了云州之变,当即自刎于宋遮的府邸,一封遗书也不曾留下。
??林寂脑中那根线崩得越来越紧,勒得脑袋深处撕裂一般地疼起来吗,他慌然失措地将书籍尽皆拂落,地上一片狼藉,灯油洒在书上燃起烈火,竟将那些白纸黑字烧得焦黄发黑。
??如若这般,那云州那十二万兵将,究竟是不是前朝的降兵。
??他该不会,错杀了整整十二万的冤魂吧。
??太傅为何自戕,裴寒亭死前何以不瞑目,魏闻珺被自己一剑割破喉咙前,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林寂捂着头,只觉得头顶那发冠束得太紧,教他不能呼吸。
??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魏闻珺那与自己有六七成像的眉眼,和那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喉头时,一张一合的唇形。
??表。兄。
??他来不及说的是——表兄。
??他三岁那年,也曾抱过他,教他,“表兄,小珺,我是你表兄——”
??林寂半跪下来,伸手去扑灭那纸张上的烈火,却擦不去那白纸黑字的罪孽。只能将那滚烫的书简和纸张紧紧握在掌心,任由它将掌心灼烧出道道伤口。
??鼻尖的血腥气越来越浓。
??如溺水一般。
??教他窒息。
??“林哥哥……”
??隐约间,那一声呼喊清晰可见,仿佛就在身后。
??可他回过头。
??宫殿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林……哥哥。”
??像是呢喃一样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耳畔。
??头疼欲裂。
??不对。
??不对!
??是阿洛的声音。
??他不是梦魇,他不是癔症下的幻觉,他是真实存在的。
??与自己相遇在茶楼,将自己接回府,将自己错认成魏闻珺一心想报恩而执意和自己成婚的余家小世子。
??是会一次一次扑进自己怀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喜欢你”的澄澈少年。
??他还怀着了自己的孩子。
??刚刚经历过万分凶险的生产。
??那些本来模糊的记忆再一次清晰起来。
??眼前的一切——
??才是梦!
??“林哥哥……”
??林寂倏然睁开眼。
??刚刚梦魇中的一切散去,他伸出手看着掌心。
??那抓在手里将掌心烧灼出道道伤口的文官史载也不见了,只剩下一顶赤金帝冠。
??而手中帝冠上,还别着一支满开的红梅。
??活色生香。
??淡雅的梅香将梦境里挥散不去的血腥气驱散。
??林寂咚咚直跳的心渐渐平复,才再听到一声很微弱的“林哥哥”。
??回过头,是阿洛醒了。
??是的。
??阿洛生了孩子,刚刚命悬一线终于救回来。
??这才是现实。
??想到此处,林寂扭头回看,正对上一双明净的眼眸。
??阿洛醒了。
??背靠着床榻的林寂松开手里的帝冠,任由它滚落到很远的地方。
??继而翻身起来,姿态竟有几分狼狈,他坐上床榻放缓了声音,呼吸间却止不住颤抖,伸手触摸着阿洛的脸颊——是有温度的。
??是活生生的。
??不是梦。
??“阿洛,你有哪里疼吗。”林寂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意识渐渐清晰了,放轻了声音,“你等等,我去给你叫御医。”
??他声音糯糯的,还有些虚弱,“我有点渴了……”
??林寂起身教人上了一杯热水,扶着阿洛坐起来,喂了他小半杯,将人搂在怀里时才算是彻底从刚刚那场梦魇里彻底脱离开。
??御医很快赶来,再看了余洛的情况后脸色都有所好转,“皇后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老夫再去开几个补血的方子。只要注意不要受寒,不要Cao劳,再将养两三个月就能恢复过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