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梵把玩着手上的茶杯,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对那人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算作回应。
对方盯着他的面容愣了好一会,直到茶楼二层传来响亮的醒木拍击声,这才转过头。
一时间,所有人都向二楼看去。
只见一摇摇晃晃的碧衫说书人手持抚尺走到桌前,拖长声调:“诸位,今日我们还要说回这三年前的清坞山大战。”
掌声雷动,越来越多的人走入茶楼坐下,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上次正说到紧要处,我们哥几个回去了都没睡着,您这次可一定要说完!”
说书人从店小二那里顺来一碗茶,大口灌入狠狠咽下,神清气爽道:“上回说到,那清虚门与玉逍宫闯入清坞山门,意图夺篡东域域主之位,仙尊大人为守护玉墟殿,被那两个Yin险狡诈的魔修打成重伤……”
景梵拎起茶壶,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酽茶,氤氲的雾气蒸腾而上,模糊了他的表情。
“千钧一发之际,清虚门的魔头趁虚而入,正欲宣告天下,自己才是这五域真正的主人……”
茶楼外风铃叮咚作响,有人撩开衣袍下摆,大步走了进来,步履分外轻快。
“可就在这时,风雷激荡,天色诡谲,那天音石竟投射出金色的经文……”
堂前吹起一阵风,将来人玄色的衣袖吹起,织锦的外袍翻动着,向景梵所在的角落飞去。
“在场的魔修皆是一惊,却见天空被惊雷劈开一道裂缝,一个月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
“云殊华云公子,哟,今日又来茶楼听书了?”堂前响起一道略显突兀的招呼声。
景梵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滚烫的水溅出来,在虎口处烫出一片红痕。
他抬眸看过去,瞳孔微缩,呼吸倏然变得错乱而急促。
那锦衣华服的青年拂开下摆,就坐在景梵斜前方,漂亮清隽的脸微微侧着,对邻桌与他说话的人笑了笑。
“不知怎的,觉得这故事很有意思,总想把它听完。”
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即便没了莲花额印也能看出,分明就是他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人!
景梵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指节攥紧茶杯口,极力克制着自己,这才没有上前。
青年浑然不觉身后有人正看着他,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半支着下巴和认识的人说话。
景梵的眸光落到他那张明暗光影交织的侧脸上,三年未见,他的五官较之从前更加深邃立体,脑后的青丝由一顶莹润的珠玉冠束起,发丝垂下,落在肩颈上。
他加冠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不仅如此,方才在自己面前走过时,那挺拔的腰背,修长的双腿,都在昭示着眼前的人已不再是从前那个爱掉眼泪的少年。
景梵将茶杯递到唇边,苦涩的浓茶流入喉中,令他神智清醒几分。
说书人的故事还在继续。
“那清坞山的大弟子,竟是个献身卫道的英雄,只见他一手化出七尺长的弓箭,借引天雷直接射杀了清虚门的大魔头!”
附近传来一道打趣声:“七尺长?这位说书先生莫不是在说笑吧,那大弟子怎可能拉得动如此巨大的弓?”
“不过是个茶余饭后听听就罢的故事,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这本就是真的,我族内有一庶生的表弟去了磬苍山,据说在中域修习的时候,每天都要学这些。”
一楼大堂吵了起来。
景梵前方的男人朝向一旁,问:“云公子,你觉得这故事是真的吗?”
云殊华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应当是真的吧。”
那位友人慢吞吞点头,思忖道:“这大弟子为了救清坞山,竟是连命都不要了。他抛下了自己的师尊,可想而知东域域主这些年有多么黯然神伤。”
云殊华勾唇轻笑,喝了一口温水,并不接话。
“据传,那大弟子眉间有淡白色的莲花额印,瞧上去唇红齿白,有仙人之姿。故而这些年来有许多道修争相效仿,在眉间点上一点额印。”
景梵转着空了的瓷杯,忽听见斜前方青年的笑声。
“这与描花钿有什么区别?这些道修未免有点太疯狂了。”
故事听完,众人尚还意犹未尽。
云殊华在桌上搁下一块碎银,拂了拂衣裳下摆,站起身朝茶楼外走。
“云公子,”友人在身后问道,“明日的说书还来听吗?”
云殊华却说:“不来了,我只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厅堂角落里,景梵撂下杯子,缓缓站起身,眸光紧跟云殊华的背影,正打算追上去。
先前搭话的那人瞧见他欲走,便道:“公子这便走了,不再继续坐会儿?”
“不必。”景梵说完,已快步踏出茶楼。
身后不远处几人调笑道:“人家是着急去接自己的夫人,你在这胡乱关心什么。”
出了门,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