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爆出最后一点烛花,飘出一股袅袅青烟,交织着季梦笙颤抖的尾音,回荡在空旷深黑的乌有殿里。
夏弥旬抬手伸向郞赢深深垂萎下去的肩膀,却还是在半途缩了回来。
其实,自己并不擅长养毛茸茸,自己连自己都养不好。好几次,郞赢吃了自己认真做的犬科辅食,人差点没走掉。郞赢是靠着自个儿顽强的生命力,嗖嗖窜个儿长大的。到后来,反而变成郞赢一直在照顾他。
郞赢脾气好,宽容又大度,从来不生气,总是笑眯眯。自己有时候还真纳闷了,怎么暴脾气会养出个老好人?老好人是真的好,从异界到人间,几千年,他们一直是彼此最坚强的后盾,无可取代的信任关系将他们紧紧相连——
但此刻,夏弥旬深深知道,自己再没办法给予郞赢一丁点的安慰。郞赢需要的东西,自己这儿并不存在。
把缩回去的手紧紧握成个苍白的拳头,他伸尖尖的食指,笔笔直地指向前方——让季梦笙与郞弘野无可躲避。
“事已至此,本尊不妨再猜上一猜。”
“您,乌净国的皇帝陛下,当初因季女士拒绝为您发动观剧日晷的能力,而一怒之下将她关进子虚山。”
“今天,本尊破除了施加在子虚山上阻止人接近山顶院落的符咒,好险,若再差那么一点,本尊也拿它无计可施。从面儿上看,这确实是无可破解的绝对禁锢。可换个思路,这荒僻偏远的子虚山,又何尝不是乌净国境内最安全的场所?”
话说到这儿,一直半死不活的郎弘野忽然掀起沉重的眼帘,声调古怪地笑了一声。
夏弥旬也跟着笑。
“血族也流传着一句谚语,不知陛下是否听过。”
郞弘野暗哑的嗓音幽幽响起,“愿闻其详。”
“越是心爱的宝物,就越要放在远离自己的地方。”夏弥旬浓密的银睫迫着一双蓝莹莹的眼,在光影错落间逼射出摄人心魄的光华。“本尊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但您一定明白。”
郎弘野冷森森地轻嗤,并不理会。
夏弥旬便自顾自继续道:“本尊在造访乌有殿之前,特意去京城转了一圈,好打探些消息。果然,和Jing灵王提供的资料一致,乌净国在您这些年的治理下,一改百废待兴的旧面貌,欣欣向荣,繁荣富强。您虽把自己的妻子关得密不透风,但确确实实为国家引来了新风。”
郎弘野尖酸刻薄地笑,“听鏖虐公此言,朕心甚慰。”
“不会流动的潭水迟早变成一池死水,但很多时候,积极的改变也会迎来阻力。”夏弥旬说着,忍不住自我认同地点头。
当年,解除血族与恶魔族的契约虽对大对数吸血鬼而言都是好事,却还是引起第一真祖与第九真祖的强烈反对。在十二位真祖中,这两位最富话语权,不仅因为他们的家族势力庞大,堪比第七真祖,更因为他们背后有恶魔族做靠山。一旦契约解除,血族与恶魔族关系破裂,他们对千年城的绝对掌控权也将被大大削弱。
自己牛逼成那样,都被那群内战幻神背刺了个透心凉心飞扬,更别提这个病歪歪的郎弘野了。可想而知当年内忧外患之下,他的处境有多危机四伏。
“在您创造出的诸多改变之中,有一项遭到的反对最为激烈,那就是将神巫一系彻底解放。”夏弥旬说着,视线慢悠悠晃到季梦笙那张满是难以置信之色的脸上。“季女士,您刚从子虚山出来,恐怕还不知道吧?从今往后,神巫一系的族人将享有和其他狼人一样的平等权利,你们背负的逆党烙印已经消除,不必再游荡于荒僻边缘之地。你们和这片国土上所有人民一样,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你身边那个快死掉的男人,在剥夺你的自由之后,给予你的最大自由。”
夏弥旬抬起手,食指与拇指交错一捻,飞出一羽赤纹银凤蝶。那银蝶扑棱着飞向郎弘野,可还没挨近他的身,就被一缕灰黑毒瘴击碎,化作点点光粒消散在半空中。
于是,夏弥旬很确定地点头,“你中的魔毒是那群损塞恶魔发明的,多年来根植于骨血之中,光靠乌净国根本研究不出彻底祛除之策。加上积郁和过劳,人一躺,布一盖,你很快就能请全国吃饭了。”顿了顿,“本尊会吹唢呐,最擅长的就是《死了都要爱》。”
第70章 一块馒头一块糕
“……一派胡言……!”郎弘野死灰般惨淡的脸上忽然泛起异样的红晕, 接着激烈地咳嗽起来。季梦笙一边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端过陶瓷小钵去接他吐出来的毛球。
一滴,两滴,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砸在郞弘野黑漆漆的发丛里。感觉仿佛在下雨, 郞弘野仰起头,昏重的视线追索着季梦笙而去。
“哭什么。”他抿了抿薄唇, 定定地勾出一个笑来。“这, 也是你早就预知到的事情吗?”
季梦笙只是呜咽不止。
“大概,她并没有为你的死亡而哭泣,而是为将与你们生死分离。”夏弥旬淡声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