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吧。”黑雾里传来悦耳的声音,“这场游戏, 该终局了。”
蝶群海啸般翻涌肆虐, 战场的每一寸土地都疯狂震颤扭曲起来。耀眼的赤色月华也被漫天蝶翼遮挡,空气中尽是银光闪闪的飞扬鳞粉,就像天上的银河掉落, 在大地奔腾咆哮。只是,这么如梦似幻的光景,却时刻上演着令人胆裂魂丧的死亡——
无数恶魔灰飞烟灭,无数魔兽支离破碎,他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锐哀嚎, 拼了命地四散奔逃。可是,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在蝴蝶风暴的中心,黑雾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皎银蝴蝶簇拥着他,像一片盛大的百合花海, 祭奠这只即将死去的孤独的吸血鬼。
因为是观剧日晷回溯出来的画面,所以也无法知道黑雾此刻正在想什么。他只是动也不动躺在地上,感受灵魂撕裂的痛苦,等待死亡的降临。
“很糟糕……活了这么久,却是这样的结局,很糟糕。”他含混地自言自语,“如果可以再见你一面,或许就没那么糟糕了。”
然后,他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温柔包围他的蝶群忽然全扑簌簌地飞了起来,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只见一根奇异的树枝正穿透熠熠银辉,悄无声息地伸探向了他。那树枝奇异而美丽,混合着柔淡莹亮的金绿色,每一片树叶都像某种柔软的胶质物雕琢而成,近看还会一呼一吸地微微颤动,仿佛那不是植物,而是拥有自我意志的活体。
树枝轻轻地、好似一片无意飘落的羽毛,落在了黑雾的身上。它用自己最娇嫩纤细的前端,无比温柔地抚摸黑雾的脸颊,比世间最温柔的母亲还殷切惋怜,仿佛执意要化解黑雾临死前的孤独与痛楚。
然后,毫无预兆地刺透了黑雾的前额。
刚才还在眨眼间屠杀了数以万计恶魔的黑雾,此刻变得没有一点反抗能力。他只能徒劳挣扎,不住发出痛苦的哀鸣,简直就像一只被活活做成标本的蝴蝶。
一团漆黑光芒——黑雾的半魂,被树枝生生抽离了出来。
黑雾消失了。
蝶群湮散,唯余无数细密闪亮的鳞粉,在夜空下悠悠飘荡。
至此,画面戛然而止。
夏弥旬好半天才回过神,不看也罢,看了心里倒徒增迷茫与伤怀。这段记忆真的是自己的吗?隐隐的,他有点不敢相信。但既然商籁说是观剧日晷回溯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吧。
“那树杈子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本尊的半魂会被它夺走?”
商籁道:“那是生命之树的无数分.身之一,相当于你的赤纹银凤蝶,是生命之树意志的代行者。”
夏弥旬哑然:“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本尊能从自毁魔法中幸存,也跟它有关吗?”
“生命之树的力量一直在衰退,彼时我又尚未从试炼中解脱,它会主动寻找并吸收那些即将消失的强大力量,以继续维持世界平衡,也实属在所难免。”商籁声音轻缓,沉静的语调娓娓散落在空气里。“至于其余失却的记忆,那原本就不是它需要的东西,自然不会保留下来。”
夏弥旬抬起手,慢慢握紧,苍白的小拳头在昏暗光线里白成了白透明。“所以,本尊能活下来,算是生命之树回馈本尊的报偿?”
“嗯。”商籁轻轻把他的手握进自己掌心,“毫无疑问,那就是属于你的奇迹。”
平白无端地,夏弥旬感觉商籁握着自己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你实话告诉本尊,你是怎么从生命之树那里把本尊的半魂要回来的?”
商籁笑了,轻松爽朗的笑意。“在我完成试炼后,生命之树就陷入了沉睡,至今未醒。这是全神界皆知的事实。”
夏弥旬一听,心里也松快了一点,“然后你就把那棵老树连根刨了?”
商籁笑得微眯了眼,“倒也不至于。”默了默,又道,“这下你终于恢复了力量,你心里高兴吗?”
”本尊理应是很高兴的。”夏弥旬一只手抚向胸口,思忖道,“本尊曾幻想过无数次,可真发生了,却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高兴。”
隐隐的总有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总觉得不完整、不完满、不完全。
“或许是太过突然的关系,你一下子还没适应。”商籁道。
夏弥旬笑了一下,“说得也是。”
“其实,要让鏖虐公大人高兴起来也很容易。”商籁温声道,“回到千年城,把那些惹你不快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一切便都好了。”
“那是本尊作为鏖虐公,最后要完成的事情。””夏弥旬很认真地看着他,“等清算结束,本尊就与过去再无瓜葛。从今往后,本尊只作为夏弥旬而活,本尊要和商籁永远在一起。”
以自长眠苏醒为分界线,往昔在千年城的种种皆为浑浊沉底的河沙,但是,商籁属于清澈干净的未来。他想要一个人斩截利落地切断缠绕自己上千年的肮脏蛛网,真正和商籁共同赴往那个无比清澈的、闪闪发光的未来。
刚说完,夏弥旬就被商籁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