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禛哈哈笑了几声,双手一揣口袋,说道:“小少爷很有趣。”
徐致远差点就要送给他一拳头,幸亏裴禛的玩笑懂得分寸,及时悬崖勒马,几句圆场之后就与他们挥手作别了。
俞尧的眉间的褶皱一直没舒展开,待裴禛走了,他们两人进屋,俞尧仍是这副神情。
他把糕点放在桌子上,但笼罩在Yin云里的徐致远没看一眼就要上楼,俞尧在他扶上最后一段护栏时唤住了他。
“致远,” 他说道,“刚才为什么那么问。”
徐致远一声没吭,只用关门声回答他。
……
既明大学的排查已经结束,之前的墙上红字好像一只扔进死潭的小石子,没听见有什么消息,除荡起一圈涟漪以外,再无波澜。
徐致远与傅书白再次相聚还是老地方,吆喝传街的小酒馆。在招牌前等傅书白的时候,徐致远掰着指头想了想,这些日子勾起他情绪时晴时Yin的,无外乎是俞尧。而说来好笑,每次起落前后,都跟老傅有一场 “吃馆子”。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与傅书白熟识的了,反正很早开始傅神棍成了他的排忧解难的御用垃圾篓。徐致远的脾气别扭得像朝天长的根,有些事越刻意地去想,越迫使自己开口,反倒越往心里藏。大概只有自在地举酒倾吐时,才会不经意间露出真情实意。
他先是找了张桌子,听旁桌的长衫先生推着眼睛高谈阔论,也打动不了徐致远昏昏欲睡的眼皮。傅书白迟迟不来,他只好去门口瞎转,走着走着,迎面遇见乌鸦拖着他的小车,蔫蔫地走到他身边。
“少爷……” 他扯出个笑容来,说道,“要上车吗,给你免费。”
“不了,” 徐致远头也没回,Yin阳怪气道,“我可不敢坐你的车了,省的叫一些人看到了 ,说我欺压百姓。”
“哎呦少爷,” 乌鸦委屈地撇嘴,“我可不敢这么说……”
徐致远沿着路边走着,乌鸦就拖着他的小车在旁边跟着,说:“傅书白让我给少爷带个信,他这次不能来了。”
“怎么?”
“不是前几天查学生么…… 风声虽然给压了下去,但是人查到了。” 乌鸦缩头缩脑道,“谁能想到是个女学生,听说姓吴,警察问她平时看些什么书,又跟哪些人接触,她…… 平时性子挺孤僻的,没多少朋友。傅书白倒了大霉,正好跟她有些来往。”
傅书白是个老好人,人缘几乎散布整个既明,朋友遍地跑,跟什么样性子的都能聊上几句。认识一个 “被孤立” 的女学生并不奇怪。
“不过傅书白平时又不参与什么乱七八糟的聚会,没什么不好的言论,聊会儿就放出来了。”
徐致远虽然平常不关心这些事,但冥冥之中却感到了一种细密慢性的压迫感,这群学生就好像是戴着镣铐的驯兽师,面前有一只饥饿的疯狗,他们想要趁着它正沉睡时戮其颈以绝后患,却还要防备台下观众的谴责和起哄。
这些人似乎还想把他们脑子里将其脱俗于愚蠢的思想给挖出来,踩烂。
“少爷……”
徐致远揉了揉眉心,说:“做什么。”
乌鸦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说道:“我能再见俞先生一面吗?”
徐致远刚揉开的褶皱又蹙了起来,斩钉截铁道:“不能,你想干什么?”
乌鸦还以为徐致远要打他,于是一缩肩膀,眯着眼睛道:“少爷,不是,您误会。”
“瞎说,你知道我想什么吗就说我误会,” 徐致远边说边扬起一只手来,却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同。这不同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仅仅是乌鸦脖子上搭的白毛巾洗干净了。
“少爷……” 巫小峰眯眼瞥他,见徐致远停手了,再一次鼓起勇气感叹道,“您以后别气俞先生了,他是个大好人。”
徐致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敢哪壶不开提哪壶,语气十分不友好:“嗯?”
“少爷你听我说,” 乌鸦赶紧道,“…… 我祖上十八代要么当农民,要么当下人,就属我最有出息了,能混到淮市来,还认识了徐少爷这样的朋友。”
“……”徐致远决定有时间一定要向巫小峰学学话术,他是怎么一句话里 “不卑不亢” 地把自己和别人都夸到的。他瞅了一眼黄包车有些生锈的踏板,不屑地说道:“…… 是挺有出息的。”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俞先生这种身份的老爷跟我说什么…… 尊重,还请我平起平坐地喝茶。” 巫小峰拿手指蹭蹭鼻子,说道,“我寻思着,就算是从我爹娘往上数两三辈,都没有遇见过这种老爷。”
徐致远看着他。
巫小峰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怪不得俞先生是个大学老师,我爹娘说能当老师的都是最有出息的大好人。” 巫小峰缩起了脖子:“少爷,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盯得我背后发慌。”
“没事,” 徐致远拿回目光。
他想,“大好人”“有出息” 大概是他没学过文化的爹娘能从心窝里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