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屋里只穿了件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细丝的眼镜——这回是真的镜片,不光是只有个镜框唬人了——冬天留着个尾巴,还没到回温的时候,但青年人体热,胸膛里的体温毫无保留地穿透薄薄衣料,身躯的温度和朝气和荷尔蒙一样,年轻气盛。
俞尧心想,个子长得真快,又高了。
徐致远知道他挂的电话的对面是谁,于是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淡然道:“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磁性,若是靠得近了,说起话来得叫人心脏也跟着一起颤动。不巧的是,俞尧就与他近在咫尺。
俞尧皱眉道:“你嗓子怎么了。”
徐致远说:“感冒。”
“生病了还穿这么少,” 俞尧将大衣脱下来递给他。但徐致远没有接,他用在沙子里滚过一遭的声音说道:“我待会出去一趟,会换衣服。”
“去哪儿?”
“岳先生家,” 徐致远说,“我今天约了岳老讲解题目,还有半个时辰,再不走要迟到了。”
“半个时辰?” 俞尧惊奇地看着他,无他,徐致远从前可是不到最后十分钟不出发的人,“行吧…… 哎,你先等等。”
“嗯?”
俞尧把行李堆里给徐致远带的东西挑出来,一起递给他,说道:“这是给你的。”
徐致远提着行李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沉默许久之后才咧开嘴一笑,说:“…… 谢谢小叔叔。”
俞尧这回看见了,他果然有虎牙,但是自己从前竟都没有仔细注意过。俞尧朝他伸出手去,但是徐致远已经把笑容收了起来,他转身把东西搬上楼去,俞尧抓了个空。
或许是因颠簸而疲惫的心神作祟,徐致远收起笑容的瞬间竟让俞尧觉出了生疏来。
俞尧在车上备了课,并不担忧明天的开课,徐致远走了之后,他到屋子里转了一圈,闲着无聊,于是疲倦发作,拉着他的眼皮,让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下午,他醒来在自己的房间里。
虽然近两个月不住人,房间也没有一股霉味,被子上是暖烘烘的阳光,炉子劈里啪啦地燃着,有人添过煤。俞尧坐着清醒了一会儿,下床开门,下意识地去了徐致远房间门口,轻敲了几下,说道:“致远,该背书了。”
屋里好像没人,俞尧开门进去,里面收拾得清清爽爽,有一股纸香气。他瞥到了桌子两只信封,上面写的 “致远收” 并没有被撕掉——信并没有开封。
俞尧拿起一封来,怔然看了一会儿。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俞先生,小少爷一般这个时候都在书店读书呢。他这几个月每天都忙,大清早准时去找岳老听课——都不用岳老往咱家里跑了。下午呢要么去书店,要么就是跟既明的学生参加活动。”
管家喜笑颜开道:“夫人天天念叨着老天爷开眼,小少爷知道用功了。老爷回来得高兴坏了。”
俞尧心想原来安荣信中的描述并不夸张,也陪着管家笑了几声,问道:“那他平时什么时候回来。”
“很晚,我都回家了也不见小少爷身影。” 管家道,“偶尔午饭会回来吃,今天中午就回来一趟。”
俞尧哦了一声,又转身叫住管家:“对了…… 等一下,我从家乡那给您买了些东西,您带着。”
“哎哟!” 管家连忙摆手推辞,“俞先生您客气什么……”
按理说徐致远懂得心无旁骛地学习了,俞尧应该高兴,可是他心里却生出一股空落感来,大概是那种看着长大的雏鸟飞出巢xue的那种心情。俞尧这才明白自己也是有私欲的。竟开始有些怀念徐致远曾经那副 “不是小叔叔教的不学” 的倔模样。
他目送管家下楼,扶着楼梯栏杆发呆,忽然直起身子来…… 想起自己还没有祝贺徐致远考入既明大学,也没有问徐致远进得是哪个学院。上午他跟自己见面时的片刻沉默,莫非是在等待这一句问候?
俞尧这样想着,戴上了围巾,出门去了仰止书店。
但是徐致远就像是长了跟俞尧相斥的磁极似的,俞尧去哪儿找不到他,每回问人都是一句 “徐少爷前脚刚走”。
直到从傅书白家门口出来,俞尧终于确定了,这小混蛋在躲自己。
他晚上在客厅守株待兔,结果一直到午夜兔崽子都没回来。钟表不疲地敲着,明天还要上课,俞尧只好先叹气作罢,去睡了。
……
翌日开学第一天,俞尧撞上的第一个本班学生就是冬以柏。
于是开学的第一份礼,就是被冬小少爷甩了个脸色——他在记俞尧没有跟他爸说道歉的仇。而实际上那封道歉信被徐明志半路截了胡,以至于俞尧并不知情。
俞尧问他给他补习的功课巩固的怎么样,叫他读得书看了多少,冬以柏只甩了句 “你管的着吗”,便进教室到角落里坐着了。
陆陆续续地,夏恩和周楠都来了,学生逐渐到齐,俞尧喊了声上课。
学生们的骨头被冬天的炕头和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