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沪上,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
姚湘晚步履匆匆,正往楼下走的功夫,行动队一行人浩浩荡荡正从大门鱼贯而入。
为首的第一行动队队长顾深见她过来打了个招呼:姚处长。
姚湘晚点点头,面色有些严肃:人抓到了么?
抓到了,两个共党,去的时候正在接头,人让老陈带去审讯室了,您看是您审还是?
姚湘晚当即打断他:当然是我审。
是。
三月以来,地下抗日组织大肆活动,暗杀了不少新政府以及日本方面的要员,一时间风声鹤唳。
特工总部虽截获了不少情报密电,但收效甚微,近来更是屡屡无功而返,令梅机关十分不满。
因此,这次行动便颇受重视。
行动队连夜部署了周密的抓捕计划,严密布控在巨福路暮色酒吧的四周,更是足足增添了一倍的人力,重点把守在酒吧的所有出入通道,只待接头的可疑人员一出现当即实施抓捕。
行动的顺利完成,让沉闷已久的行动队大为振奋,连着电讯科当时破译密码的收发专员胡乔梦都得到了嘉奖。
厚重的铁质大门被推开,审讯室浓重的霉味就窜了出来,姚湘晚不禁皱紧了眉头。
日常负责审讯犯人的老陈笑着迎上来:哟姚处长,还惊动您亲自来了。
姚湘晚看他一眼:共党的人嘴太硬,就凭你,撬得开?
老陈打着哈哈弯着腰:那是那是,咱们哪儿有您专业。
火红的烙铁在烧得通红的炭灰块儿里头插着,滋滋作响。
人被绑在一进门紧靠着墙的刑讯架上,手腕用粗麻绳拴起来,不过三两下剧烈的挣扎,就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待味道散了一些,姚湘晚走了进去,军靴踩在暗灰色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听得人心里一战。
她扶了扶脑后别起来的发髻,目光由下至上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等到视线移到她的脸上时,姚湘晚不禁愣住了。
老陈走近那女人,拎起一旁的冷水桶当即就泼在她身上:装什么死,给我Jing神点儿!
姚湘晚一抬手:哎,客气点儿。
老陈却纳闷儿了,一脸不解地低眉瞧着姚湘晚:姚处长,您这是
姚湘晚一抹红唇缓缓弯起,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故人呢。
她给老陈使了个眼色,老陈束手站在了她身侧。
听到动静,女人努力睁开眼睛,从审讯室那一小条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强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水还在从头顶滴答滴答往下流,一些淌进眼睛里,让她有些看不清,底下坐着的身着一身暗绿色军装的女人是谁。
可那道声音,却如银瓶乍破一般迸射进她的脑海,调出了记忆深处的遥远回忆。
姚湘晚望着她迷蒙的双眼,淡淡地笑道:好久不见,黎穗之小姐。
哦不对。姚湘晚想了想,又摇头,或者说,应该叫你,风铃?
黎穗之的眸色很快恢复如常,她平静地与姚湘晚对视,语气不卑不亢:什么风铃,我听不懂。
姚湘晚也不恼,想从这些地下党的嘴里得到信息,自然不要奢望在这一时半刻攻陷。
听不懂也不要紧,我们可以说点别的,比如,这个。
姚湘晚用食指挑开老陈手里的那包东西上层遮着的帕巾,从黎穗之的角度望过去,只看到血rou模糊的一片。
老陈手捧着,直递到黎穗之的眼前,黎穗之只看了一眼,当即心下一片寒凉,紧咬着牙关偏过头去。
老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腾出一只手掰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扭转过来,逼着她继续看。
他咬牙切齿:您可好好儿看看这个,隔壁那位可没您这么好福气,遇见姚处长这么好脾气的。
姚湘晚笑意更深:你那位同志的手指,刚切下来的,还新鲜着呢,落在顾大队长的手里,离没人形儿也就不远了。
黎穗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强忍住了心口的恶心,她把目光投向姚湘晚:若说同志,可真是冤枉我,只不过是去酒吧搭讪个男人,怎么就成共党了?
想不到黎小姐去了法国留洋几年,作风也变得如此随性了。
姚湘晚敛了笑意,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她身前几步:共党的那套招数,你倒是学了个遍。看来,想与你好言相待是不成了。
老陈。
得了吩咐,老陈从身后的刑具台上挑挑拣拣了几样,问姚湘晚:姚处长,您看用什么?
姚湘晚扬了扬下巴,不紧不慢地说:留洋几年,咱们这位黎小姐想必是作风开放的。就绳刑吧,拴结实了,可别摔着人。
得嘞。
老陈领了命,一脸暧昧不明的笑意充斥在他那张沟壑横生的脸上,看得人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