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院出来,呼啦啦的一大群人,散了场,都往外走。
黎穗之步子慢吞吞的,似乎是故意压着。
黎曜因在她身后几步远,就着她的步调,走得漫不经心。
有人急切切地从后面穿过来,撞到了她,他连忙上前,替她挡开了。
黎穗之有些乱,想躲开,脚下乱了节奏,直直擦着墙根儿撞了上去,肩膀一顶,疼得她皱紧了眉。
黎曜因扬了扬唇,伸手绕过去,落在她肩头。
他微低了低头:撞疼了没有?
没没有。黎穗之头更低了。
一路随着鱼贯而出的人群走出了旋转玻璃门,来到广阔天地,黎穗之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似乎是憋闷了许久,贪婪地汲取着外部世界的气息。
只是被他覆着的左肩热辣辣的,被日头这么一晃,更觉得炙热。
怎么不敢看我?
他瞧着她低垂的眉眼,分明还带着怯懦与生疏,于是用食指抵着,缓缓抬起她的下巴。
黎穗之咬着下唇,心中纷乱如麻,整个人还未曾从方才的乍然相见中缓过神来。
待对上他的眼睛,四目交缠,她连反应的能力也没有了,像只被提线Cao纵的木偶人,一举一动都受人牵制。
黎曜因凝视着她,久久没有移开目光,甚至连眨眼的片刻都觉得宝贵与奢靡。
为了这一刻,他着实等了太久。
我
黎穗之红了眼圈儿,千斤重的手臂,黑白电影儿里的放慢动作一样缓缓抬起来,抚上他的面颊。
指尖轻轻摩挲,来到唇边,被他一把握住。
她跌进他的怀抱里,双手穿过风衣,死死地搂紧他的腰,话音像是跌进深不见底的枯井,笼上了终年云雾缭绕的虚影。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
她断断续续地讲,说了一半,话尾断掉,四散在风里,飘远了。
不甚至连做梦,你都不肯入梦来见我。
她说得凄凄哀哀,喉咙哽咽住,生生刺着心口,快要渗出血来。
黎曜因的心像要被揉碎了,是刺向心里的冰粒,也是匕首一样锋利的刀刃插进了心脏,快速,而准确。
四分五裂,冰冷窒息。
就像是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那一瞬。
多少个日日夜夜,深入骨髓一般痛彻心扉。
他骤然将她抱紧了,下巴颏抵在她柔软的颈窝,声线不稳:你不是在做梦,我也不是。
黎穗之的眼泪沾shi了他胸前的衣襟,shishi热热的,贴着他的心口,他感到一阵灼痛。
我有好多话想要问你。黎穗之缓了缓激动的心绪,你都告诉我好不好?
好。头顶传来坚定的答复,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带你去个地方。
黎穗之任由他牵着她的手。
她穿过他的手指,用力地勾住,换来他眉目舒展的笑意。
陈先生,回来啦。
一位身着藏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怀中抱着两本杂文诗选集,笑着朝黎曜因打了声招呼。
黎曜因扬一扬脸,语气热络:高老师,要去上课?
那人望了他和他身后的黎穗之一眼,目光掠过交握在一起的手,笑道:是啊,这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黎曜因含笑答道:是。
那人一面恭喜,一面又略带惋惜地说了句:可惜了我家那妹子,想来要黯然伤心了。
说罢,他朝黎穗之礼貌致意,转身下了楼。
黎曜因从风衣的外兜里摸出了钥匙,插进有些分辨不出颜色的暗色锁眼,转动两下,门应声而开。
黎穗之随着他走进去。
二十米见方的单人宿舍,陈旧的地板踩上去格格吱吱,但却是极干净的,没有一点灰尘。
坐。他脱掉外衣,连着将她的一齐挂在衣架上,这才转身走回来,从斗柜的透明玻璃门里取出两盏瓷杯。
一壶描金的茶壶,倒出来的却是ru褐色。
黎穗之有些意外:这不是?
是。他递给她一杯,还在冒着热气,nai茶,你惯喝的,我早备下了。
你早就知道今日要见我?
问出这话,黎穗之才发觉自己着实太傻,处处有备而来,怎么不知今日要见的人究竟是谁?
只有自己蒙在鼓中,全然是一副痴傻模样罢了。
如此转念一想,恐怕就连沈太太都是被他邀买了的。
想及此,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搁在了膝头,去看他: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特高课一别,我真当此生再也不能见你了。
黎曜因神色黯然,顿了顿才娓娓道来:我那时也是这样想的。但后来在行刑场,那颗子弹擦着我的心脏打过来,故意打偏,我才知道,我还能有再见你的机会。
还记得顾深吗?他问。
黎穗之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