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城楼上方传来庄严浑厚的钟声,卯时已到,官员们忙整理仪容,手持芴板,依官职大小在宫门前排成两纵,等待宫门开启。
少顷,宫门大开,文武两列官员自左右掖门鱼贯而入,谢瑾跟在沈荨身后,迈步进入汉白玉铺就的大殿前广场,在金水桥以南停住,听候宣召入殿。
今日宣昭帝却未上朝,说是染了风寒,为免耽误国事,因此请了沈太后垂帘听政。
自宣昭帝即位以来,如此情形多不胜数,文武百官也早已习惯。
今儿早朝也大都是老生常谈,各部都叫了些苦,户部与兵部以及众武官又就削减军费问题吵了大半个时辰,不了了之后礼部出来上奏,说今年冬祭的诸项事宜已基本筹备妥当,只是根据占卜,今年皇帝出行的仪仗需比往年更盛大,是否能请兵部调集部分人马暂时扩充仪仗队,以彰显大宣威仪。
沈太后沉yin道:不必劳烦兵部,西京校场不是有威远侯父子新招募的一万两千名北境军新兵么?我瞧着正合适,威远侯意下如何?
谢戟忙道:能参与祭天,是我等的荣幸。
沈太后笑问:我记得几日前谢将军曾奏,半月后便将启程前往北境,既如此,就往后拖几天,冬祭后再走。
谢瑾只得持芴出列,躬身应道:臣遵旨。
下了早朝,沈荨被内侍请进了侧殿,等了两刻钟,沈太后才在宫人搀扶下进来。
沈荨忙跪下行礼,沈太后笑道:起来吧,赐座。
内侍奉上茶来,沈太后接了茶,摒退宫人,定定瞧了沈荨一会儿,方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昨儿光明卫抓人抓到了西京校场,把北境军营地和扶鸾山翻了个遍也没抓到人,你老实说,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沈荨诧异道:姑母何有此问?光明卫来了北境军营地搜人我是知道的,她脸色微微一红,语声放低了几分,我昨儿从宝鼎寺回城,在城里逛了逛就去了北境军营地,肖副使来找谢瑾的时候,我正好在他内帐里,不过肖副使与谢瑾说了些什么我没听到,谢瑾也没告诉我。
沈太后自是听肖崎禀告过昨夜的情况,闻言笑了一声,真是如此也便罢了,别正主儿没逮着,倒把你给楸了出来。
沈荨疑惑道:什么正主儿?
沈太后紧紧盯着她,见她眼神中带着茫然,还有几丝委屈,一时吃不准真假,将手中茶盏递过去,脸色也和缓了几分,跟你没关系,那便最好。
沈荨忙双手接过茶盏,低声道:谢姑母赐茶。
此时有内侍在门口伸了个头进来,沈太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内侍忙将头缩了回去。
就算光明卫昨儿追的人不是你,我也得再警告你一句,沈太后目光锐利,语声淡淡的却极有威严,还是那句话,如今政局尚且平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翻出来对谁也没有好处。
沈荨垂首不语,沈太后见她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怫然不悦道:怎么?你还没死心?
沈荨抬起头来,唇角挂着一丝笑意,慢慢道:姑母多虑了,如今我帅印虎符都已交出,人也去了谢家,哪还能不死心?
你知道就好, 沈太后听她话中带有一丝嘲讽之意,脸色复又冷了几分,你需记住,你也姓沈,若是朝局动荡,对皇帝,对我们沈家,都没有任何好处。
沈荨睫毛轻颤,眸光犹疑,沈太后叹了一声,推心置腹地说:八年前的事,我又何尝不痛心?只是木已成舟,最重要的还是眼下。我知你不甘心,对我也有几分埋怨,可你想一想,若是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会怎么做?
她见沈荨仍是不答,强压下心中不耐,保持着面上的和蔼,继续道:两月前急召你回京时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先破后立,要先破了才能立,你爹是将才,但不是帅才,当年接管西境军后,一直不忍心对吴文春等谢家旧部做出该有的安排,以至长期都有部下阳奉Yin违,西境军在他手里反成了烫手的山芋,不是这场战事,你又怎么能脱颖而出,重新建立起宛若新生,对你誓死追随的西境新军?
沈荨一口气冲上来,一时没忍住,张口说道:难道就为了掌握一支服服帖帖的军队,便要送那么多无辜的将士去死么?他们都是我大宣百姓的同胞啊!
沈太后脸色骤变,额角青筋都气得隐隐跳动,倏然起身,手一挥直接将沈荨手中的茶盏拂到地上,厉声道:住嘴!我看你还是没能想明白!
沈荨唇角微微颤抖,一言不发地伏身跪下。
沈太后胸口急剧起伏,闭上双目缓了一缓,才寒声道:荨儿,我说过了,若是时局动荡,到时候一乱起来,死的就不只是区区六七万人了,你怎么总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沈荨垂下头,低声道:姑母说的是,我其实也明白,只是一时
眼光要放长远,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沈太后面色稍霁,缓缓坐下,瞧她一眼,起来吧。
沈荨起身重新坐下,仍是低着头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