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沈荨下午无事,去了谢家练武堂看谢思练武。
谢思和他大哥一样使一杆银枪,小小年纪已使得出神入化,一套伏云枪法行云流水,缠勾锁刺挥洒自如,招式尽处,一个腾身飞跃,一记回马枪惊空遏云,挑散一院落叶,枪杆一收,方才收势落地。
沈荨拍手赞道: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小鬼头枪法练得很好啊!
谢思挠了挠头,眉飞眼笑道:我就说嘛,也只有大嫂会称赞我,若是大哥,准皱了眉头,说哪哪儿不对,哪哪儿还需琢磨。
沈荨笑道:你大哥也是为你好,枪法练得Jing,以后上了阵才不怵。
谢思拎着枪过来和沈荨一同坐在石阶上,问道:大嫂,你们什么时候去北境?
大概还有二十余日吧,要等冬祭过了才走。沈荨说罢,见谢思一脸向往的表情,笑问,怎么,你想跟着去?
谢思点头如捣蒜,大哥说我年纪还小了些,不许我去,大嫂你带我去吧,我跟着你。
沈荨面有难色,这可不行。
谢思大失所望,你也要听大哥的?你不是比他品阶还高么?
沈荨失笑,在军中不论品阶,只论军职,你大哥是北境军主帅,我现下自然听他的。
谢思嘟着嘴,垂头丧气道:那没希望了,他说除非我赢过他,他才准我跟着去。
你真想去?沈荨瞅着他。
谢思拔着石头缝里的草,嗯了一声。
我在你这年纪早就已经去了军营,你要去也成,沈荨想了想,狡黠一笑,想赢你大哥也不是没办法,我教你个诀窍,准能赢他。
谢思大喜,忙凑过身来,沈荨如此这般地贴耳传授一番,谢思跃跃欲试道:好,下回我就这么干!
沈荨忙道:你可不要说是我教的。
不会不会!谢思拍着胸脯,忽又泄了气道:大哥这人最小气,若是输给我,准要把我关在书房,把我考得屁滚尿流才罢。
沈荨笑骂道:小小年纪,说话别这么粗俗。
谢思道:军中不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沈荨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听谁说的?好的不学坏的学,下次再听见你说这种粗话,先背一百遍《诗经》!
谢思扮了个鬼脸,起身跑开,嘿嘿,我知道了怎么跟大哥说的一样,这叫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小鬼!沈荨佯怒着站起身来,谢思伸了伸舌头,一下跑得没了影儿。
傍晚谢瑾遣人送了口信来,说是今晚不回府,就在营里歇了,还说顾长思今日一早就给了回复,愿意随沈荨去骑龙坳。
沈荨把姜铭叫进书房吩咐了一番,姜铭自去了扶鸾山先行布置。
她拿出骑龙坳的地形图,另取了一张纸临摹下来,卷着回了松渊小筑。
积蓄了一天的秋雨又落了下来,风长雨深,沈荨渐渐神思困倦,不觉趴在桌上打了个盹儿。
迷迷糊糊中,身畔风声凛冽,血腥扑鼻,她抬眼一看,发觉自己正柱着长刀站在蒙甲山的翠屏山谷之内,谷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腥风刮起地上的残旌,帅旗上一个沈字千疮百孔,箭插如林。
山野呜鸣,飞鸟尽绝,只余峰上一弯狰狞血月。
刀锋坼,铠甲裂,她听见鲜血从身体中,从刀锋上滴入泥土的声音,力已竭,神已枯,只能眼睁睁看着万千敌军横戈纵马呼啸而来。
铁蹄铮铮,溅起血泥,踏碎残肢,那敌军主帅飞马驰过,一柄长刀挥血映月,蛟龙卷浪朝她斩来,使的却是沈家的吞山刀法。
沈荨惊出了一身冷汗,喘息着惊醒过来,桌上灯火如旧,香炉中余烟袅袅,寒风自窗棱中漏进来,沁了细汗的背心一下凉透。
她起身去拿外袍,这才发觉背上披了一件袍子,心下一喜,只当谢瑾回了屋,绕过屏风一看,内室空寂悄然,却哪有人在。
想来是方才朱沉进来给她披的衣物,沈荨自嘲一笑,熄了灯烛上床。
翌日沈荨下了早朝,直接与谢瑾一同去了西京校场。
秋雨绵绵,两人行了不多会儿,冠带衣衫尽数打shi。
谢瑾道:两个骑兵营昨晚都已按你的要求重新整编完毕,队列阵型也都训练过了这两日天气不好,要不你还是再歇一歇,正好你的伤势
沈荨打断他,笑道:就是要这般天气才好。
谢瑾看她一眼,便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营地,两人进了各自的帐篷,沈荨换了铠甲出来,见顾长思正站在自己帐前,点了点头道:今儿跑山,你来挥旗。
顾长思应了,却没跟着她走,沈荨一下醒悟过来,笑道:半刻钟。
不一会儿朱沉端着一盆水出来,顿了一顿,目中无人地往外走。
顾长思拦在她面前。
朱沉道:让开,我要倒水。
阿沉,你听我说,我,顾长思呐呐道,我
你让不让开?朱沉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