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聂秋前往那座由漆黑山石搭建而成的山脉,亲眼见到了那尊神像,确实是和他的长相一模一样,除了神态略有不同之外,其他的,基本上挑不出任何差别。
如田挽烟所说,方岐生在看见神像之后便寻回了上一世的记忆,甚至出现了一点偏差,短暂地忘记了这一世的经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慢慢地记起,将记忆重新拾回。
再往后,聂秋知晓了开启昆仑的方法,也知晓了徐阆身为“使者”的这一层身份。
等到满月即将来临之际,因为发现自己放在沉云阁中的饮火刀无故消失,所以聂秋的心中略有担忧,几番思索后,便决定冒险算上一卦,借饮火刀的位置来推测徐阆的踪迹。
在那之前,聂秋谨慎地托了虚耗传话,步尘容明白他是想确认此事是否可行。
而她对着万象舆图,沉思了将近两天半的时间,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可以”二字。
捋顺了思路后,步尘容就这么顺势替聂秋算上了一卦,卦象是正常的,看来他并未面对危险,再继续往下一算,算到聂秋所在之处时,她就发觉卦象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虽然卦象模糊,但步尘容心中还是有了结论,聂秋这时候大概已经顺利进入了昆仑。
而昆仑身处凡间与仙界的交界之处,算不出来个所以然,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紧接着,步尘容又替方岐生算上了一卦,和聂秋的差不多,没有面临不能解决的危险,而每当她算到所在之处的时候,卦象都会变得模糊,处处透露着一股违和的感觉。
她的指腹推动着万象舆图中的星斗,向着她预想的方向挪去。
是四。步尘容想,最少有四个人,其他的都不存在于人世的法则中,所以无法推算。
她心里有了底,除了聂秋和方岐生以外,还有另外两个人也在昆仑。
至于究竟是哪两个人,推算起来应该不麻烦,但是步尘容没有那个闲心去算。
铜铃声清脆,在长河上悠悠地回荡,甚至没有惊醒水中的鱼,只为夜色添了一抹寂静。
夜深人静,只余虫鸣,很适合沉入梦乡。
步尘容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是很喜欢赖床的,非要仲叔过来将她从床上拎起来,冷雨顺着半敞的窗户飘进屋内,她被冻得一激灵,这才肯乖乖爬起来,满不情愿地撒娇,试图找机会偷懒,跟着其他的师姐师兄们下山去放风筝,偷溜到闹市去买那些又甜又腻的蜜饯。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得很少赖床了,甚至连休息的时间都所剩无几。
到了现在,步尘容已经很少睡觉了,即使睡着了,醒后也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她原先总会做梦,梦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是美梦,有时是噩梦,而如今她却连梦也没有了。
广为流传的一种言论是,魂灵会托梦给生前亲近的人,或是友人,或是亲人。
最开始的那几年,步尘容盼着哪天自己也能梦见其他人,浑浑噩噩的,任由自己沉睡,蹉跎了不少时间,绕了许多弯路,情绪崩溃了好几次,这才肯确定那传言就只是传言罢了。
她的前半生碌碌无为,不比步尘缘和步尘渊那两个人更有天赋,世人中未见得有听说过她名号的,直到繁华落尽,这宅邸中结上厚厚的蛛网,积了一层沉甸甸的灰尘,其他人都纷纷离去,步尘容才含着眼泪,硬生生用这二十余年的时光去弥补她那乏善可陈的天赋。
步尘容想,她实在太愚钝,若是换了步家任何一个人,兴许都比她更有成就。
二十多年前,她从没有哪一次成功无声召出魂灵——连二十年后的聂秋都能做到——直到那次异变,恶鬼反噬,她半张面孔被撕裂,敲碎铜铃的那只手中嵌进了碎片,取不出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冥冥中好像与铜铃相连,再默念“招鬼”二字的时候,才终于成功了一次。
人总会在闲暇之余胡思乱想,所以步尘容总会尽量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
不过,至少这一夜,她倚靠在小船上,遥望夜空中逐渐显露出来的点点繁星,放任了思绪肆意奔跑,那些旧得泛黄的回忆接二连三地浮现,褪去,像绵绵细雨,散落在她眉目间。
步尘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当初聂秋交给她的,上面写满了其他人临走之际给她留下的话,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一张薄薄的纸,因为赶时间,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她借着烛灯摇曳的火光,在心中默念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尘容,你一直都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小妹,年幼时也鲜少对你要求什么,后来,我怕你以后不习惯独自生活,所以才对你愈发严格……我知道,我不必说,你也是明白的。你向来都是我引以为豪的小妹,从你来到步家,直到现在,我仍然这么认为”——这是步尘缘的。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一直想谢谢你每次回来时给我带的那些新奇玩意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话或许已经来得太迟,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苛责自己”——这是步尘渊的。
“我如你想念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