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阆是不怕这些的,他心知自己面对的未知,是连神仙都无法解释的谜题,是深渊,是裂谷,是洪荒,是混沌,是比这天宫更悠久的存在,但是,这又怎么样?那几年时光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梁昆吾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事情,他很清楚,并且以后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而破军星君心高气盛,他向来如此,不会惧怕任何东西。
几千年前,他单枪匹马踏入洪荒之际残余的裂缝,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rou,然而他面色却不改,冷着一张脸,将夔首扔到地上,在外等候的星君们皆是奔过去想要搀扶住他,破军却摆了摆手,用那柄穷炱枪支撑身体,非要这么淌着血一步步走回去复命。
也就是从那之后,破军便成为了东华帝君膝下统领星君的将领。
他不懂什么叫畏惧,大抵除了那位帝君以外,再没有谁能叫他收敛了。
其实破军星君踏足昆仑的理由很简单,他要寻回那些坠落凡间的星君,就绕不开昆仑。
徐阆心想,破军因为种种事情,看他不顺眼,又因为梁昆吾压了他一头,所以也看梁昆吾不太顺眼,然而,如今的天界也毁得七七八八了,那些新仇旧恨再计较也没什么意义。
尽管破军仍然看徐阆和梁昆吾不顺眼,却还是能够按捺住情绪,坐下来和他们商量。
实在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叫徐阆也不好意思起来,说话之前都要顾及破军的心情。
回到邪气肆虐的昆仑,徐阆踏过一条条与往日全然不同的泥泞小径,穿过阆风岑,绕过玄圃堂,最终抵达了昆仑宫,放眼一望,梁昆吾和破军都在,腾出个空位,是给他留的。
徐阆向他们打了个招呼,走过去,熟练地盘腿坐下来,顺手替自己沏了杯茶。
像实力强盛到梁昆吾和破军这种程度,已经不需要进食,徐阆将茶杯递到唇边才发现壶中的热气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其他两个人显然没有喝,只是把它放在这里当个摆设。
他攀谈道:“等了很久吗?不好意思啊,大徒弟刚好来找我,途中就耽搁了一下。”
破军星君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没说话,徐阆注意到他脱下了那一身甲胄,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服装,翘头银靴,长发高高束起,这么一看,倒是有几分侠客的感觉。
梁昆吾擦拭刀刃的手停了下来,将视线放在徐阆身上,打量了片刻,方才颔首示意。
徐阆猜测这两个人都不是善于交谈的性子,在他来之前,兴许都没开口,只是干坐着。
想清楚之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就先抛砖引玉吧。我收的那三位徒弟,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都有所造诣,我只不过是有意无意地点拨他们,他们很快就能通晓道理,并能够学以致用。到了后来,已经不是我在教他们,反而是他们指出我错误之处的时候更多。”
所以,久而久之,徐阆每至深夜才能睡下,他琢磨那些生涩难懂的东西,有时候甚至直到鸡鸣破晓之际,他才后知后觉发现窗外已透进几缕微光。然而,身为一个半吊子,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否则便会被他的那些徒弟甩得远远的,他也没有什么再能教给他们的了。
他心里到底是有对师者的敬畏,觉得既然已经收了徒,就要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他们。
“尽管他们在天宫时各有职责,落到了人间,却只能笼统地记起个大概,许多术法也被法则所限制。”徐阆说道,“我和他们相处也有好几年了,心里也有了猜测。唯有卜卦、符箓和遣鬼才能够使用,而星君司卦,上仙司符,散仙司魂,分别对应了田家,青家和步家。”
“当初是破军星君借助武曲星君留下来的星盘,推测出他们各自所在的地方,我才得以顺利地找到他们,不过陨落凡间的神仙如此多,我一个人,也无法将他们全部找来。”
说到这里,一声不吭的破军星君才终于开了口,说道:“按照廉贞留下来的计谋,应叫他们各立门派,将星君、上仙和散仙的界限划分得更加明显,此后,便不由你介入,由他们去寻那些遗落凡间的神仙……如此,等到天界稳定后,也能够更快地让他们回归天界。”
这个方法,实际上就是将那些魂魄禁锢在那三家,不至于像四散的星辰一样。
神仙的魂魄坚不可摧,不断地死去,又诞生,陷入轮回之中,永不断绝。
梁昆吾听着,搁下手中的刀,说道:“然而,这种方法并非一劳永逸。”
闻言,徐阆和破军看向梁昆吾,想听听他又有什么见解。
梁昆吾问:“徐阆,如果我陨落凡间,你认为我是属于田家,青家,还是步家?”
徐阆想,他对梁昆吾这种时不时抛出的问句实在太熟悉了。
梁昆吾体内没有灵气,严格来讲,他甚至不是神仙,又怎么能简单地划分他的去处?
他心里有了答案,便答道:“无论田家,青家,或是步家,都不是你的去处。”
“没错。”梁昆吾的声音缓缓,没什么波澜,“就比如三青仙君,还有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