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已经割下了穷奇的舌头,它虽然有满腔的话想说,却口不能言,一时间也不知道破军在这时候唤它出来做什么,先望了望那对它来说不过咫尺的流光府,又望了望身后传来阵阵惨叫声,混杂着血腥气的交战之地,最后又看向破军星君,兽曈里盛满了疑惑。
“你去替我看着戚潜渊。”
穷奇心中一喜,听到这话,立刻就想动身回去。
破军短暂地和穷奇对视一眼,似是洞察了它的心思,不待它转过身,就先皱着眉头推翻了自己的话,说道:“你已经千年未曾啖食过血rou了,以你的性子,怕是不知晓悔改。”
穷奇连连摇头。
“不必去了。”破军不吃它这套,也知道穷奇虽然表露出了臣服,却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一旦脱离了他的掌控,恐怕就会显出以往的凶相了,“你和我一起动身去流光府。”
穷奇很失望,忍不住想,它的实力早就被破军削去了大半,将它作为坐骑,说实话,还不如破军自己去流光府要快,这善变的、脾气古怪的破军星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它心里直犯嘀咕,却没办法问,也不敢问,只能恭恭敬敬地俯首应了下来。
这一路上,穷奇依照吩咐,刻意放缓了步伐,垂天之翼将雨幕隔开,若有凡人,只会见得一束流光滑过天际,当然,这时候肯定不会有谁傻到在外面淋雨,都在家里面呆着。
破军星君原本就不爱与人交谈,面对穷奇的时候,他连半个字也不想多说。
穷奇能感觉到他心情极差,虽然这位破军星君也没什么高兴的时候,不过,像这样Yin沉浓郁的、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风雪,偏偏又被他强行压抑住,反而酝酿出另一股危险的意味来。于是穷奇越发小心翼翼,极力将翅膀远离破军,免得不慎碰到他,惹火烧身。
这短短的距离,硬是被它飞了半个时辰。穷奇想,要是这件事被传出去了,估计它的赫赫凶名都会被拿出来耻笑,别说上仙和七星了,那些个不知好歹的小神仙都敢笑它。
它暗自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这件事情被传出去,只有它和破军知道就够了。
眼见着流光府终于映入眼帘,不止是破军星君,连穷奇都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结果,破军硬是不下去,沉住气,站在王府的屋檐上,双手抱胸,抬眼去看那些藏在暴雨和云层后的繁星,来回巡逻的侍卫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就剩穷奇在旁边干着急。
它兜兜转转走了几圈,实在受不了,凑过去在破军的腰间轻轻碰了一下——穷奇发誓,它的力度绝对很轻,连人间的一只兔子都撞不死——结果它还是被破军恶狠狠地揪着后颈那块rou拎了起来,皮毛化作流沙,血rou化作微风,重新被剥离,只剩下那根脊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破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化作了孟求泽的模样,幻术在这种时候总是很有用,装出一副快断气的、发着高烧的样子,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
孟求泽蹒跚着,满身泥泞,头发散乱,几乎稳不住身形,刚踏上王府的台阶,就支撑不住了,膝盖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门口的侍卫正准备将他赶跑,几步走过去,又勉强辨认出他竟是以前经常侍奉在戚潜渊身侧的那个人,吃了一惊,便要问他发生什么了。
他表现出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实际上,他的意识再清醒不过了,自然不可能直接将那些话说出来,只是不断地摇头,念叨着流光王,似乎非要流光王大半夜出来迎他不可。
侍卫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其中一个返身进了王府,不多时,流光王便匆忙赶过来了,明显不久前还在睡梦中,头发草草地束起,外袍也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孟求泽注意到,旁边屋子里的人大约是听到了动静,被吵醒了,所以推开了窗户,只从缝隙中露出半张脸,眉眼间还残余着困倦,是他不认得的姑娘。隐隐约约中,他觉得这人的长相和戚潜渊有些相似,脑中有零星的记忆翻腾,他知道戚潜渊多半是和他提及过的。不过,他现在无暇去思考这些,因为他已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位流光王的身上。
他勉强撑起身子,手脚却发软,无论如何也起不了身,脚一滑就又跌了下去。
流光王见孟求泽浑身狼狈,身上不止有泥泞,还有血污,大概是哪里受了伤,便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蹲下身子,俯身去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戚潜渊在何处。
“二殿下……对五殿下动手了,敌众我寡,殿下如今还在阳河附近,若是再晚……”
孟求泽像是吊着一口气儿,气若游丝,不等流光王再继续问,他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流光王之后是什么反应,破军已经不在乎了。他将星盘化作了孟求泽的模样,即使凡间的医师过来替他把脉,也是看不出来的,唯一的弊端是,星盘失了武曲,没有灵智,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孟求泽恐怕暂时醒不过来了,不过,这倒也替他糊弄了许多问题过去。
破军再次隐匿了身形,转身离开,奔赴这场永不知疲倦的暴雨,前往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