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的弟兄,将全部埋葬在这里。
他……早就知道的。
这两千个人有去无回,他早就知道的。
他便是带着他们来赴死的。
薛逸咬着牙杀敌,向一个方向突围。
黄泉中的火贴着他的面颊炙烤。
他却想起来这天下午,布置完战术,交待完各个时间节点。士兵们站在他周围,围了好几层,有人冷静地复盘要点,有人埋着头比划扛火油桶的姿势,更多的人摩拳擦掌着。
他沉默地站在他们中间,一个个看过他们的脸。
他们慢慢地静了,都看着他。
薛逸抿着唇,迎着他们的目光,眼里清明冷定,却一句话也不说。
这一战,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活下去——他要他们去死。
前一日,顾玖之和柏舟走后,他跟卫同光反复推演了一夜,不得不接受,大量的牺牲不可避免——或者说,明知他们几乎是必死无疑,却必须把士兵们带上这条路。
他们只有这些人,想赢,想让他们胆寒,想震慑肃凉甚至整个东洲,只有拿命去拼。
可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活生生的他的同胞,他的弟兄。
“薛小将军,我们有可能——不是,是基本上——回不来了,对么?”有人问,是个中年人,不太壮实,脸上线条却坚硬得像是石头。
人群静默。
薛逸沉默着点头,脸上像冰封一样,没有丝毫表情。
他知道他应该云淡风轻,甚至告诉他们我们有机会赢的,他应该激励、甚至说服他们,告诉他们牺牲是有意义的……
是啊,牺牲是有意义的。
况且,不管他们怎么想,都是要去的。
军令如山倒,他便是那推山的人。他不会收手。
他自己把自己压到那山下,他也没有眨一下眼。
他跟他们一起去踩那生死中唯一的一条线。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跟这些人说,“为了莘邑的未来、大胤的未来,请你们去战死”?
他们也是大胤的子民啊,也是人命啊!
薛逸握紧了拳。
将领当举重若轻,如果将领都失措了,那让他的兵怎么办?
薛逸眼里静得像封冻的湖。一句话都不想说。
“小将军,我们跟你去。”那个声音忽地又响起来,中年人脸上的表情跟方才没有半分差别。
一个站在最里面一层的汉子举起来手,似是想拍拍薛逸的肩,又顿在了一半,收回来大力拍在自己的腿上,大声嚷嚷:“薛小将军,咱们跟你去!上阵打仗,总是要死的。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咱们也不懂什么打仗的大道理,可小将军你和卫小将军守的是咱们的家!咱们也想自己守住!”
“是啊!要是我死了,能让我娘我妹这辈子都看不到战火!十次百次我也愿意死!”一个年轻人高举了手。
一个壮汉抹了把眼睛:“将军我跟你去!十八年前他们杀进来,杀了我婆娘和儿子,我只要活着一天就想报仇!不打仗的时候不让杀,我就当我不记得了,可他们现在还想进来——我就是死了也要报仇!”
“将军!只要能守住我们的地方!我可以去死!”
“将军你要我们去,我们便去!弟兄没有怕死的!弟兄们就怕没有机会用命去挡他们!”
“将军!我跟你去!”
“我……我要去!”
“俺们跟你去!”
“咱跟你去!”
“我、我……我也跟你去!”
……
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稚嫩的,沧桑的,灵动的,木讷的——有一样炽烈的战心。
他们是站在大胤前面的力量。
他们将所向披靡,他们将成为敌人最可怕的梦靥。
他们是这片土地最坚实的城墙。
四周一点点平息,只剩下薛逸周围,和远处零星的几处还在交战。
“杀了他们!”
“杀到荼余!”
“集队!”
“杀死大胤人!”
肃凉兵的声音从散落的喊叫,聚集成声chao。
远处传来血腥的欢呼。
山坡上突然响起战鼓声,篝火燃起来,映出重重叠叠的人影。嘶吼声冲破天际。
一桶桶火油被推下来,滚开,被火箭点燃。
燃烧,爆炸。
烈焰已更猛烈的姿势扑上已经被夺取下的阵地。
箭矢、火箭落下来,如同雨点——世间没有这样雨点,那简直是chao水!
斗志高昂的肃凉兵一茬茬倒下。
片刻后,狼狈地拿起兵器格挡箭矢。
有人开始往山坡的方向冲。
薛逸挡开一支流矢,剑锋顺势斩过他近旁的一个肃凉兵。
他朝前又冲出了一步。
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