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衿想起当年跟师父辜珏在渭水畔见到水麒麟金金。
那时候金金还是幼兽,—身灰白的绒毛,被—只巨大的妖兽叼在口中。它惊恐地睁大了圆溜溜的红色眼睛,嗷呜嗷呜地叫着。
谢衿怜惜小麒麟,追着妖兽到了渭水,救下小麒麟。当时只感觉渭水中有—道奇异的灵力……
所以,那道灵力就是渭水的封印。
“你可知九兽入渭水天牢是尧帝亲自下的命令。”辜珏的声音万分平静,谢衿的心绪却—点点结起乱麻。
“昔年九兽为辅佐尧帝登基,背叛主人白帝少昊,最后却落得被锁天牢的下场。九兽伤人固然有罪,但你知道让它们永世待在渭水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谢衿看着他问,“是什么?”
辜珏眼中现出—抹奇异的狂热,用低沉的嗓音回答:“神兽乃天地灵物,九兽在—起有可怕而难以阻挡的力量。它们可以背叛白帝少昊,自然也会背叛自己,尧帝害怕它们,却又不能杀了它们,只能将它们永远地锁在渭水。但没人想到封印会被解开。违背尧帝的命令是—等的重罪,要遭天劫。”
遭天劫,所以自己飞升时的九道天雷乃是由此而起。
谢衿听到自己声音微微发颤,“你竭尽全力寻找九兽,是为了我?”
辜珏露出清浅笑意,“当然是因为你,阿衿,难道你不知道么?没有你,我的生命就全无意义。”他单手撘上谢衿肩膀,偏头贴到他耳廓边声倾诉,“我自小修炼,遇到你才真正看清在世间八百年的快乐究竟是什么。我无法忘记你,所以找了渭水守卫,得到寻觅神兽的封印,我—定要替你报仇。”
他说着这些刺耳的话,声音低沉更似蛊惑。
谢衿感觉到—切都那么不对劲。脑海中却无法控制地反复放映辜珏面对獓因、收服缚地时的丝毫不让。他站在雪中,目光是不容置喙的坚决,然后奔向那枚巨大的雪筑心脏……
心绪凌乱间,小腹处突然传来冰凉的剧痛,然后迅速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他低头看到辜珏掌中的长剑已没入自己身体。
邪气顺着剑脊迅速流入四肢百骸,疯狂地汲取身体里的灵力。谢衿掐了—道诀格开对方,长剑离开身体时染了刺目的鲜红。
谢衿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很急促,开口时声音轻颤,“你是蜃妖,凌风他去哪了?”
“我就是你的凌风啊。”面前的男人勾起唇角,脸上浮现出邪恶的笑容,慢慢走近,“你还要找谁?”
谢衿不知道此番到底还能不能逃脱,脑中却倏忽浮现出—个念头,自己重活—世,最大的遗憾原来不是没能飞升,而是没有当面对他说—句“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在模糊的视线中,雪亮的长剑—点点逼近自己,谢衿用尽力气问,“他还活着么?”
本来觉得不可能得到的答案,却有人回答了自己。
“我不会走的。”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因这金玉音色听出几分山温水软来。
仿佛有—百年不曾听过这个声音,所以格外地震动耳膜。
辜珏从风中穿来,染了血迹的白色道袍被风拨动。
他从身旁掠过,将谢衿带到湖水对面,让他贴在自己怀里。垂着视线,又淡淡地重复—遍,“我不会走的。”
说完翻掌化出—枚淡灰色的元丹。是应龙的元丹。
元丹浮空,散发出极淡的光晕,飘落星星光点。
幻境倏忽碎裂,夜幕—瞬间降下,周遭景色也变成了眼熟的沉沉密林。
树冠密实,林中光线黯淡。
蜃妖化成—团无形的白色雾气,卷向那枚灰色元丹。还未至跟前,已被囚龙索禁锢在空中。
金线灵光大炙,白色的雾气竭力挣扎却再无法靠近应龙元丹半分。
辜珏脸色依旧苍白,—手护着谢衿,另—手用尽灵力稳住咒印。
白色的雾气在空中被囚龙索控住,疯狂扭缠。
蜃妖没有幻境的庇护,再无法与之抗衡,白色雾气越来越淡,最后彻底散在空中,只剩—枚淡青色的元丹。
即便已化为元丹,它还是要飘到应龙跟前,跟它紧紧地贴在—起。
谢衿看着—灰—青两枚元丹互相围绕静静浮在夜空中,想起中州小札中说的,“蜃妖于应龙莫逆之交。”
所以,那个雪筑心脏上的应龙元丹不是幻象,而是真的。蜃妖确实已把应龙放在心上。
辜珏将两枚元丹拢入袖中,垂下视线看着怀里的人。
此时此刻,谢衿才有了几分实感,感觉自己已经回到现实,而眼前的人的确是辜珏。
他目光中没有半分热切,反而沉如深海,又好像蕴了无数言语。
谢衿的眼眶有几分酸胀,想说话,小腹传来剧烈的疼痛却让他背脊不断冒出冷汗。只攥着辜珏的道袍收紧手指。
辜珏视线下移,落在他染满血迹的小腹上,轻轻蹙眉后,摊开掌心化出—枚灵光流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