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说方帐为什么会东张西望,被黑无常点名批评。
当时他正塞着耳机,跟随大部队挪动脚步,向着地底的酆都鬼城走去。冥河两岸的彼岸花——艺名地狱红莲、曼殊沙华,正绽着红云似的丝瓣,在幽冥的鬼风里柔柔招摇。
方帐就想啊: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地府旅游,不好好望望风景,那多亏哪?这黄泉路又不让回头,若是错过了鲜花盛开的诗和远方,岂不就剩下眼前凶多吉少的苟且了?不行。
于是他忍不住扭过脖子,多看了俩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当场吓一跳!这些花怎么……怎么全尼玛活了?!
说“活”其实也并不准确,准确来说,花儿们像是知道有人在看它们,忽然一株一株的,全“手牵着手”、叶触着叶,一左一右、整齐划一地扭起迪斯科来。更加诡异的是,若是方帐没有眼花的话,它们扭动的节奏相当之动感且鬼畜,完全应和了他耳机里振动的音符。
方帐当时就凌乱了。一个初中政治课上做过无数次的辨析题,瞬间就跃入了脑海:
有一面旗子,好死不死在和尚讲经的时候偏偏动了一下。马上有个嘴欠的,指着旗子说:是风在动!另外一个吃饱了爱抬杠的,立马反驳说:是幡在动!于是俩二逼给逼王慧能大师,创造了又一个装逼的绝佳机会。大师站起来, 双手合十,甩出高深莫测的一句:窝弥陀佛,是仁者的心在动。——逼格满分!
根据本故事的启示,方帐正想着:莫非是我心室震颤了???——就被范无救揪住了小辫子。
那几个鬼差,原本是想趁机在新魂身上捞点好处的,可几乎从来不曾亮起过的地府传真机,却奇迹般地传来了上头的最高指示。
乖乖!这个姓方的小子来头可不小哇,他居然是“那位大人物”钦点要见的人!怪不得,怪不得即便是没有路引,他也能跳过鬼门关口的检查,直接被不知不觉地安插到队伍里来。
众差面面相觑,再转过去望向方帐的眼神里,立刻多了指数级增长的敬意。
方帐莫名其妙地看着四个鬼,齐刷刷朝自己作了一揖。欠下身来的片刻,谢必安的长舌头,水淋淋地搭到了自个儿的手腕上,而牛头挂在脸上的金鼻环,也呈现出奇异的弯折角度。
方帐挠挠头,放下时内心发出一句感叹:原来这就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着的全是一头黑人问号啊!
可他再追问,那四人全都讳莫如深般缄口不语,俩手加俩蹄,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他只好继续随队移动。
好在这一回,四鬼差皆识趣地退到了后面,不妨碍他看风景了。他又切了一首抒情音乐,看着那些本该高冷的冥河幽花,扭动着根jing,跳着赏心悦目的土味芭蕾,对响在他耳中的歌词,进行着深情的“枝体”演绎:“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不一会儿,视线里出现了一座大型了望台,木头的构造,有N多级台阶,不依附于任何建筑物,在冥河的石岸边凌空旋吊了好几圈。
看见那东西的第一眼,方帐就回想起了当年学校体测室里,放置的那块“心律加速台”——说得好听点是测定心律的道具,其本质就是折磨得人上蹿下跳、气喘吁吁累成狗的台阶。每回上台阶,还必须是标准的高抬腿,做完200个才准下来,让体育老师把脉。
方帐讨厌无意义的运动。当他看到马面挥着马蹄子一声长啸,要把人往台阶上赶,他内心一顿吐槽:上去看什么看啊?来的时候早看清楚了,这就是一条啥都没有的黑水河,难道站得高了,还能看见泰坦尼克啊?
然而他错了。当他累得两脚软成了方便面,粗喘着好不容易登上了200层楼梯时,他真正领会了“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境界——这尼玛哪儿是“千里目”啊,这简直是突破次元壁的望远镜好不好!
旋转木梯的起点处,立着一块牌,上书三字“望乡台”。望乡台,望乡台,远望家乡,回不来。
地府设立望乡台的用意,就是教育你们活人,要好好做人,珍惜喘气儿的每一天,别等挂了再后悔,到那时想要还阳?没那可能!你可以简单地把它理解为,就是一个单方面和地上的人再连回线的机会,只不过冥界这边节省经费,话筒和摄像头都没安装。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一身穿白大褂的老头儿,捂着心口,站在望乡台上气吼吼地咆哮。不好意思老伯,您老的心脏早已停跳多时了,气成一股青烟也犯不了病。
当然,这里的所有人、除了方帐之外,在过鬼门关时,全都换上了地府统一配发的白色拖曳式制服长裙,你很难从服装上,分辨出每个人的区别来。但这老头站在人群中颇为醒目,因为他的头上正顶着“青青大草原”。
“别摸!别他妈摸她的屁股啊!你个老不死的(对,这点上人家确实比他有优势),我他妈宰了你!……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当初我就说了不让她跳广场舞、不让她跳广场舞!我这才一走,她立马就和别的老头儿搂着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