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为心理慰藉的空间
在刘家屯生产队又经过了半年的劳动,到了一九七零年的二月,春节即将来到,二月四号是除夕,五号就是初一,生产队里的知青从一月下旬就有人陆续离开,回天津的回天津,回上海的回上海,黎毓贤看着她们大包小包带了许多东西走,虽然生产队里条件很一般,然而这些知识青年还是尽量搜罗了一些东西带回去,比如黄豆、花生,都是东北特产。
其她一部分人留了下来,“移风易俗,过革命化的春节”,不过黎毓贤没有这样的觉悟,她买了车票返回齐齐哈尔的家中。
黎毓贤二月三号回来家里,大姐已经在家里了,黎毓昆提前半个多月就回来了,要说黎毓昆,其实很符合新时代所推崇的斗争Jing神,当初兴冲冲去了农场,到了那里发现生活艰难,马上便奋起努力要回来,从团部找到师部,各处申诉,说身体不好,一定要返城。
她下乡到现在一年半多的时间,实际劳动只有半年,其她时间要么申诉,要么就是回家里来住,要么就是在团部泡蘑菇。
去年大姐已经给调到团部报道组,负责文稿工作,但是大姐虽然在初中的时候是语文课代表,却只喜欢看小说,不喜欢写文章,毓昆曾经对黎毓贤说过,“最头疼的就是作文课,总是要拖到最后一刻才写完”,所以报道组虽然脱离了农业生产劳动,黎毓昆也仍然不能适应,她就是不喜欢农村,一定要回到城市,每次回到农场,短暂住一段时间,便背了一些粮食回来家中。
之所以要背粮,因为这个时候,户口制度非常严密,黎毓贤是以为,或许比历史上的保甲制还严格,因为是与口粮紧密挂钩的,没有户口就没有粮食,她们这些插队下乡的人,户口已经迁移到了生产队,家中户口簿上没有她们的粮食份额,大姐是可以不顾一切回家里来住,但是没有粮食,就让她的这种对抗失去了意义,所以大姐每次回来,都要背一袋大米或者白面,用作自己在家里的口粮,这些粮食吃完了,大姐就再返回农场,在那里混一阵,然而开始新一轮的背粮过程。
就在去年的时候,三妹黎毓秀还去大姐那边探望过一次,两个人背回五十斤米面,回来吃了一阵,大姐又回去了。要说毓秀也是胆大,谁也没有告知,只是随身带了一条木棒,就那么自己去了,事后大姐也有些后怕,去往团部的路上也相当荒凉,倘若路上遇到了狼,就非常危险,出了事家里谁也不知道,那还是团部,比较中心的位置了,黎毓贤自己插队的曲折偏僻的小地方,毓秀要找寻到那里可是困难。
此时姐妹见了面,便有了许多话说,黎毓昆看着毓贤带回来的东西:“毓贤,哪里来的这么一只山鸡?”
黎毓贤笑着说道:“在山里套到的。”
这多半年的插队时间,自己真的是没有空过,除了种田,还和村民学习怎样下套子捕捉猎物,不过这一只山鸡却不是在附近山里套中,而是在自己的另一个世界中,本以为还魂重生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离奇,哪知还有一件同样离奇的事,就是在自己六岁的时候,捡到一枚图案复杂的黄铜钥匙,忽然将自己带进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从此黎毓贤便将那枚钥匙很珍重地和家里的钥匙拴在一起,挂在脖子上。
虽然是一个广阔的场地,然而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挥很大的作用,原因除了之前年纪还小,最主要的是少有独处的机会,甚至就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因为缺乏个人隐私,黎毓贤也只好与其她人一起度过艰苦的阶段,否则她想,那个时候虽然只是八九岁年纪,总还能去寻找一些鸟蛋,捉几只青蛙的,而不是像这样,每天只是吃豆腐渣、酱渣下饭。
一直到下乡之前,钥匙那一端的世界能够提供给她的,多数只是一种心理慰藉,每当她因周围的喧嚣扰攘而感到烦乱的时候,就想一想那个世界,便感到郁结在胸中的那一种窒闷逐渐消解了,不再好像有一团灼热的茅草一般堵塞在那里。
不过农村毕竟是一个“广阔天地”,隐蔽性比较强,在那里,找个地方短时间隐藏还是有机会的,因此自己就将套子下在异世界的树林里,撒了一点玉米渣当诱饵,居然真的套到了一只野鸡,另外又拿了一些花生回来,方才把这几个月的工资也悄悄交给了母亲。
黎毓昆和黎毓贤两个人此时说着话:“我们那里的上海知青,拿了蜂蜜回去。”
黎毓贤笑道:“不愧是农场,比我们生产队还是好许多,居然有蜂蜜,我们那里不要说蜂蜜,连细粮都很少见到。”
少有白米白面,日常多是吃玉米粉,蔬菜种类也相当少。
黎毓昆笑着说:“要说那些北京人,上海人,尤其是上海人,真的相当能干,别看是大城市来的,有的比我们还小,十五六岁就过来,可是干活儿真卖力,有一回就和我们说,‘我们上海人都是很能负辛苦的,东北人其实懒得很’,当时我就觉得,也没有什么好说,我确实是不想干啊,也干不动,整天就是想家。那些南方人,特别会过日子,回家去大包小包的拿东西,等她们年后回来了,还会往这边带东西,去年沈江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