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裕生呼吸急促,眼眶泛红,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犹如一只濒死的困兽一般,胸膛不住起伏,喉口发出呜呜的嘶吼声,仿佛已经到了极限。
紫落屏眸中光芒逐渐暗淡,身形微微一个踉跄,举着的杯中酒水洒出了不少。柳裕生下意识向前一步,伸手想去扶那摇摇欲坠的紫落屏,却不料刚一伸出手,他的手腕就被一只纤瘦苍白的手给死死抓住了。
那只手死死握着他,骨节突出,皮肤苍白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浅红色红痕,如同蜘蛛网般细密交错在手臂上,这是一道道陈年旧伤,手背上血管青筋都隐约可见,如同鬼魅一般,力道之大让柳裕生都挣脱不得。
紫落屏猛地深吸一口气,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前一步身体撞入柳裕生的怀里,呼吸急促,喘着粗气,枯瘦的指尖攀住柳裕生的衣领,死死攥在手中,空洞无神的眼中倒映着柳裕生惊惶无措的表情。
“你怎么就不敢?!”
紫落屏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尖锐,仿佛要将自己所受的苦楚统统宣泄出来一般,面上所有的温柔都消失无踪,留下的只有怨毒,声音亦变得粗粝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一般,化作刀刃割向柳裕生。
“我恨不得拿刀将你一点点地切碎,你还敢来找我?”紫落屏大笑过后便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咳……你竟然……还有脸,咳,来找我……!”
紫落屏每说一句话,脸色便苍白一分,更是咳地那本就瘦弱的身躯如同秋叶般飘飘欲坠。
“屏儿……”柳裕生张了张口,通红的眼中蓦地流下泪来。
紫落屏猛地发力,一把将柳裕生推开,柳裕生猝不及防之下连连后退,身影不稳被床榻绊倒,腰撞在塌上,一阵刺痛猛地袭来,瞬间的剧痛让他几乎难以站起身来,只能做再多地上蜷缩上身来舒缓这道痛感。
“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柳裕生脸色灰败,“我只希望……”
话未尽,紫落屏连声猛咳,忽的一下吐出一口乌黑腥臭的血,全吐在了柳裕生的衣襟之上,紫落屏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唯有嘴唇泛黑,嘴角亦牵连着一丝血迹。
那杯酒……
柳裕生顾不得去擦脸上的血,急忙起身拥住了跌落的紫落屏,嘶吼着朝屋外喊,“快来人!来人!!”
紫落屏不管那柳裕生是何狼狈模样,只静静地看着他的脸,他如愿以偿地在柳裕生脸上看到了后悔、恐惧与悲痛,紫落屏笑了起来,喉口传来被灼烧的痛感,他已经无法再说出一个字来,口中源源不断地溢出发黑的鲜血,已是毒入肺腑。
耳畔一声嗡鸣,紫落屏只感到腹中的剧痛逐渐消缓,伴随而来的则是无尽的疲惫,他强撑着眼皮不合上,近乎贪婪地将柳裕生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仿佛这一切能缓解他的痛楚一般。
房门很快被打开,进来了几道身影,紫落屏已经没有力气转头去看了,他浑身上下都似被万虫钻心一般疼痛,耳边的嗡鸣声愈来愈大,眼中柳裕生的模样逐渐模糊,黑暗缓缓吞食了他的视野,意识逐渐开始昏沉,临到最后一刻,疼痛反而消失无踪了,紫落屏只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痛快。
紫落屏嘴唇翕动着,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旁人都听不见,在外人闯进来的嘈杂声中,唯有柳裕生,身体蓦地一僵,通红的双眸怔怔地望向自己怀中气息微弱的人,通红的眼眸落下泪来,原本犹疑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紫落屏那双未能合上的眸子,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柳裕生怔怔与之对视,全然忽视了身旁人的惊叫,奔走。
一起死吧。
柳裕生身体好似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蓦地松懈了下来,望着怀中冰冷无神的眸子,柳裕生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了下来,缓缓在紫落屏额头落下一吻。
入夜下了一场小雨,雨虽不大,却有着刺骨的寒意,深冬穿着厚衣裳被打shi后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受。天刚抹黑不久,路上的行人便少了许多,白日里喧哗吵闹的街道之上只留下一排排惨红的灯笼随风摇曳,在夜雨之中轻轻晃动着。
马蹄声哒哒响起,由远及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飞驰,马蹄踏碎地面的积水,一路扬起浊水,朝着街道尽头赶去。
自打蓬莱楼开张以来,望春园的生意便惨淡了不少,而就在今日却迎来了两位贵客,饶是望春园鼎盛时期,也未能有这种待遇。
掌柜正在清算今日账簿,门外便又匆匆停了一辆马车,有眼尖的小厮看到这马车上挂着姜府的令,忙不迭地上前去迎,只不过还不待小厮有所表示,马车停下后便跳下来了一道白色人影,风风火火地从门外掠了进来,眨眼间便逮住了一个忙着擦桌的小厮。
“春阁甲字房怎么走?!带路!”
谈秋一把揪住眼前的小厮便推搡着让人带路,小厮蓦地被人抓住当即吓了一跳,还不待发怒,自己肩膀便蓦地被人摁了一下,小厮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容色冷峻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走了近前,一手按着他肩膀,另一手轻轻将那凶神恶煞的男子的手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