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鹤口不能言,少年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辨认出手语的,谈秋倒是有些好奇。
“没说什么……”少年讪讪道,“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们还在里头说话么?”谈秋下巴微抬,指向房门紧闭的屋内。符鹤无奈耸了耸肩,谈秋不免想到方才萨木离开时的一幕,心口一哽。
“其实慕哥不愿意去,我猜多少也有些我的原因。”谈秋咀嚼糕点的动作都不由地慢了下来,清甜软糯的糕点此刻品来却有些干涩。
“我不想慕哥再去战场,苑朝这么多人,为什么非得是他去呢,我知道我这般想法不对,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大将军了,他的手受过伤,或许提不动枪了再加上那多年的沉疴。”谈秋勉强将糕点咽下,垂眸凝视着手中的半块桃酥,“他也已经不是大将军了,朝廷应当有新的俊杰不是么,也不能总让慕哥去呀。”
谈秋说完,少年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敢轻易搭话,符鹤则轻轻拍了拍谈秋的肩,以示安慰。
谈秋轻叹一声,顿时没了胃口,只得一手撑着下巴呆呆望着那扇门发呆。三人谁也没有再开口,只安安静静地坐着,日光落进院内,洒在几人身上,泛起一层蕴着暖意的金芒。
冬日的阳光极是醉人,被这日光晒着,谈秋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懵犯困,忍不住闭起眼来养神。
眼前一片赤红,谈秋心绪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发紊乱。
一会儿是萨木在朝他笑,一会儿又是姜北慕浴血奋战的场景,总是愈想愈心惊,直到耳畔传来“吱呀”一声,才似是一记浑厚钟响,猛地敲碎了无边心瘴。
谈秋猛地睁开眼,只见屋内几人都纷纷走了出来,姜北慕落在最后,容色不似方才那般肃然,好似放下了什么一般,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从容。
周章路过时并未停步,少年却十分识相地起身跟了上去,二人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萧野坐在了符鹤身边,十分自然地从符鹤手中的糕点盒中拿了块桃酥往嘴里塞,大咧咧地侧身靠在柱子上,惬意地眯起双眼。
姜北慕则坐在了方才少年的位子,紧挨着谈秋。
谈秋瞬间放松下来,靠上了姜北慕的肩,姜北慕目光瞥见谈秋手中剩下的半块桃酥上,开口道:“是不合口味么。”
“吃多了,有些腻口,待会儿再吃。”谈秋摇头。
刚说完,姜北慕便伸手去握住了谈秋的手腕,凑到了自己嘴边,这般就着谈秋的手咬了一口桃酥。
谈秋瞪大眼,“这个是我剩下的,我去重新拿些来。”
“不用,你能吃得,我怎么就吃不得了还。”姜北慕神色如常,随口说道。
“哼哼,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讲究些。”
萧野的声音中满是促狭,挤眉弄眼地朝谈秋使眼色。
“严格来说,这里是我家。”姜北慕不等谈秋说话,便自己先一步开了口,面色如常,一边将桃酥吃尽,一边毫不留情地驳了萧野的话。
“懂了懂了,是我们碍了人家眼。这就告辞了。”萧野笑嘻嘻起身,扯了扯符鹤的衣袖。
“慢走不送。”姜北慕随口道。
谈秋心中无奈,也跟着起身送道:“那就不多留了。”
“客气,客气。”萧野笑着拥住符鹤,朝院外走去,谈秋本起身想送,奈何刚站起来,手腕便蓦地一紧,被姜北慕扣住了。
谈秋一怔,忍不住轻声道:“怎么了。”
姜北慕沉yin良久,似是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片刻后才缓声道:“我不会去边疆的,你不用担心。”
谈秋猛然间便有种见不得光的小心思被戳破了的窘迫感,急急忙忙解释道:“没有的事,我不是说不让你去……我就是想,嗯…就是想,你要是真的放不下的话,去也可以的,毕竟那是狄族嘛,如果边境失守,那苦的是我们整个苑朝的百姓,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不是因为百姓。”姜北慕出声,打断了谈秋局促的解释,一双漆黑瞳孔深不见底,日光下宛如黑曜石一般,却在深处折射着一点异样的光彩,如同一个诡秘莫测的宝石,吸引着谈秋不断沉沦。
“也不是因为苑朝。”姜北慕语调不快,“是因为你。”
“我前半生,为了苑朝,为了百姓,几乎将性命都留在了那里。我无法为我母亲尽孝,甚至连如今的家产,也是当年父亲留下的商道人脉,就算有万贯钱,我父母却享受不到,又有什么用。”
“我离京时,皇帝赐了我一座宅邸,国公府赐了我百两黄金。”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我为朝廷效劳,像一只狗一样,被栓在边疆,需要我杀敌了,便将我放出去,赢了给块骨头,输了还能杀我。”姜北慕自嘲一笑,“贵人来了,我就成了他们的狗,猎夺的战利品都成了贵人的战功,布阵有方,运筹帷幄……”
谈秋不忍再听,俯身蹲下,想说些什么,却在触及姜北慕那眼中的血丝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