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伤成这样还能挥刀?
七海建人的一半身体已经烧得失去血rou,内脏破破烂烂得从皮肤破损处掉出来,半张脸都是森白的骨头,会一丝不苟望着他的绿色眼珠只剩下一只,另外一边,能直接看见深深的眼窝,又黑又空。
最后几只仍有余力的改造人仍然张牙舞爪地向他扑去,七海建人挥刀的动作仍然很稳,干脆利落,每一击都有改造人被祓除,黏糊糊的血将灿烂的金发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娜娜米?”
身体比思维动得更快,等太宰治反应过来,挡在他和七海建人之间的几只咒灵已经消失不见,剩下试图袭击他的咒灵被人间失格一碰顿时失去形体:“娜娜米!”
太宰治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见过无数死状惨烈的尸体,也干过将伤员肠子捡起来塞进肚子缝合起来的事,惨叫和哀嚎回响在耳朵边上,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看得多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现在他都不敢去碰七海建人。
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
他不知道七海建人是怎么忍着能将人活活杀死的疼痛挥刀,也不知道七海建人为什么还能平静自若地站在他对面,眼神柔和,藏着些疲惫,仿佛只是如同下班回家,因为加班太晚而感到困倦。
“……太蠢了,娜娜米,太愚蠢了。”太宰治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没人让你来干这些吧?”
七海建人听见声音,涣散的意识集中了一些,他试图侧一下身体,好让太宰治看不见他左边的脸,可一旦那口气松懈之后,再调动身体就变得无比困难。
[算了,也吓不到他吧。]
[可是万一他以后做噩梦都是这种场景怎么办?]
“没办法。”七海建人断断续续地说:“这么多咒灵和改造人,我是一级术士都应付不过来。”
“……总不能让那些孩子挡在前面吧。”
他垂下了些视线,见到太宰治睁大眼睛,固执地凝视着他,没被绷带遮住的那只鸢色眼睛满是疼痛,仿佛自虐一般要将他这副惨状牢牢刻印在记忆里,七海建人勉强牵了牵唇角:“不要看了,你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太宰治拼命咬紧牙齿:“——娜娜米,不要再说了。”
七海建人倒没觉得疼,他只是觉得很抱歉,他经历过灰原的死亡,知道活着的人比死人更不好受,见到脚下被扭曲形状的改造人,他突然想起来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只能作用于咒灵,对拥有身体的怪物没有用处。
“……你不要参与进来。”金发男人温和地开口,口吻却有些疲倦:“这里都是些改造人,你的人间失格起不了作用……更何况你连咒术师都不是。”
[太危险了。]
[比起害怕自己的死,我更担心朋友与同伴的死,可是就算离开咒术界,也只不过是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好像看不见就是不存在,与其这样,我更想实现所谓的生命价值。]
[帮助弱者,祓除咒灵,反正我能看见这些家伙,不是吗?]
[我不应该让太宰这种时候见到我的,明明我才是年长些的人,按理说,就算我不幸死了,也应该通过寄信的方式告诉他,不,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太宰治微微仰着头,鼻子嗅到的尽是血腥味,明明这次没有沾到血,他想,按理说在这种环境呆了这么久,他的鼻子早就该失灵了——
太宰治脸上的神情已经不似最初那样毫无情绪,而是隐隐约约地展露出一丝的崩溃,微乎其微,一闪而过,但这点微不可察的情绪却不小心被七海建人捕捉到了。
见状,他停顿了好一会,仔细斟酌着语言,每一句话都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
[如果我在临死前对他说了些什么,那么这些话势必会成为他的诅咒,不行,绝对不行,我希望他之后也能好好生活,写书也好,去当上班族也好,总之要成为一个立派的大人。]
[不行,这句话也不能说。]
[他现在还抱着寻死的念头,等我死了,还有人会阻止他吗?伏黑、虎杖、五条……高专的人肯定会做些什么,幸好他在高专呆了一段时间。]
[如果我说希望他长命百岁,那他会坚持着活下来吗?]
[……太残忍了。]
[和虎杖不同,虽然我很过分地对那孩子说了“后面的就拜托你了”这种话,但对太宰来说,这种话就像把水里的鱼扔到沙漠,得把他打碎再重新捏一遍。]
[真是抱歉,明明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好事发生,却偏偏让你看见了这些。]
受到如此严重的伤,伴随着失血与缺氧,七海建人的思考速度已经不如之前那么块,他想了很久,觉得想出的腹稿全都不合适,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太宰治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七海建人见了,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长命百岁。]
最后,他慢慢动了动唇,听起来很是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