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未来的我是什么样?”
五条悟窝在墙角的小床上,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交叠在一起,头顶低瓦数的灯泡投下少许暗淡的光,那张床从他坐上去以后就显得十分逼仄狭小,仿佛随时都会垮,此时他犹如一只好奇猫猫,饶有兴趣地想从太宰治这里挖点有趣的东西。
“一点变化都没有。”太宰治说:“那张脸出去说他是高中生照样有人信。”
五条悟啊了一声:“这个,我很难变老的。”
其实变化还是挺大,太宰治有点心烦地瞥了他一眼。
将近而立之年的五条悟虽然还是不怎么正经,但的确是个历经千帆风浪不惊的成熟男人,行为举止都有所保留,太宰治一直不太喜欢的自我也收敛了不少,如果说17岁的五条悟的自我是老子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狂妄,年轻气盛无所不能,29岁的五条悟的自我,倒像是因为见了太多,知道有些事只有他能承担,从而懒得在意旁人怎么想。
一对比就知道,那个五条悟,原来已经不再年轻了。
不再年轻指的不是容貌老去,也不是年龄增长,而是失去了年少时时那种年轻气盛撞南墙也不知道痛的心情,也没了那种人生特定阶段特有的热烈,29岁的成年人已经可以清楚冷静地计算得失,适当止损,适可而止,不去强求,说到底时间还是能抹平一切。
有些东西还是死在了那个年龄。
太宰治在这个五条悟面前一派坦然,问什么答什么,绝不隐瞒,只是选择性回答,反正他说的都是真话,五条悟的六眼也不是摆设。
至于这人到底怎么想,他管不着。
“……你和29岁的我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不让他出门吵了一架,他生气了,连夜跳窗户跑路了。”
五条悟心想这么幼稚的事他现在都干不出来,自己怎么越活越或活回去了,听着听着,他又很纠结,太宰治字里行间展示出的情景都超乎他的想像,反正他想不出来自己会和谁亲密到这种程度——夏油杰没叛逃前他俩都不至于这样。
“然后?”
“触手,捆绑,你们咒术师真的很怪。”
“这栋破房子是?”
“我家,未来的你也要住在这里。”
五条悟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这时外面一个惊雷,闪电一闪,屋里的灯泡跳了两下,“嘣”地一声短路了,五条悟在一片黑暗中僵着嗓音反问:“我为什么也要住在这里?”
“因为这是我家,你和我住在一起。”
“……开玩笑呢?”
“我说没说谎,你看不出来?”
五条悟长长吐出一口气,人生头一次尝到这种崩溃,和咒灵诅咒带来的心灵冲击不同,而是一个17岁的dk知道自己未来是个糟糕透顶的大人,重新再看太宰治的时候,他的气焰已经没之前那么旺,只想着老子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
那扇门被风刮得摇摇欲坠,五条悟和太宰治无声的僵持了一会:“天亮了你去找人修。”
太宰治掏出空空荡荡的兜:“钱呢?”
五条悟把鼻梁上昂贵的小圆墨镜又往上推了点,很是震惊,他这辈子什么时候有人找他伸手要过钱:“未来那个五条悟没钱?”
太宰治:“他靠我养,你说呢?”
五条悟:“……”
圆溜溜的小墨镜顿时往下滑了一截。
五条家供在神坛上面的大少爷向来讲究排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他一脸震撼地在床脚窝了一会,开始掏兜,但他也没什么带钱的习惯,最后他眼前这个人指了指他的外套:“卖了吧。”
五条悟把外套一裹:“外面有打小钢珠的店吗?”
太宰治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他真没想到这闹心玩意准备去打小钢珠。
太宰治难得耐心地对着五条悟把外面的情况讲了一遍,打小钢珠的地方是有,但现在没人敢玩,他一边讲,一边看着大少爷那双蓝眼睛越来越亮,慢吞吞闭上嘴。
“你等一等。”五条悟的语气相当张扬:“明天我找人修门。”
龙头战争的特殊之处在于参与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归根结底属于里社会组织之间的互相残杀,五条悟对黑吃黑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太宰治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自然知道这人打了什么主意,配合着介绍了几个码头容易交火的卸货点。
说完他又觉得伤口泛着疼,又很口渴,这间地下室不大,但厨房被隔在了另一面,里面放着老式的煤气炉和铁壶,要喝水都得现烧,太宰治觉得麻烦,就脱掉外套放在椅子上,走到床边,推了推五条悟的肩膀,示意他去里面一些。
五条悟挪了下窝,但这张床本来就是张单人铁皮床,让也让不到哪去,太宰治抖开被子盖到身上,阖上眼睛,就听见身旁的人用一种若无其事但是很好奇的声音:“你的伤是怎么弄的?”
“流弹。”
“那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