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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俏既已离了王军,自然没有从王府出嫁的道理。萧晏便带她回到建康城,让她先在漼府落脚安身。好在她之前认了漼文君为义母,如此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地从娘家出嫁了。
送她回到漼府后,萧晏再三叮嘱她务必等他来娶,凤俏听后觉得好气又好笑,问他:“你是怕我临阵逃婚?”
萧晏却道:“你不会的。”
凤俏又问:“那你在担心什么?”
萧晏不语,只是抱了抱她,这才舍得离去。
“这太子爷都已经走得没影儿了,你还盯着不肯放啊?”
凤俏望着萧晏离去的方向,正望得出神,忽闻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转头,果真瞧见漼文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阿娘。”
“你随我来。”
漼文君带她到她的闺房,凤俏眼尖,一眼就看到床榻上的凤冠霞帔。
“连喜服都准备好了!”她声音清越,语气里不无惊喜。
漼文君道:“你离开南萧后,殿下特地来问我你的衣裳尺寸,这喜服便是他托人为你Jing心定制的,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凤俏闻言几步上前去看,入眼的喜服款式简单却又不失奢华矜贵,因为它本身就是用上等的锦缎制成,触感丝滑温润。此外,衣服前襟绣着一对金丝鸾鸟,比翼齐飞,欲冲青天。
漼文君道:“殿下说,鸾鸟属凤,鸾凤和鸣,此间深意,你必定会懂得。”
凤俏当然懂,她清楚记得萧晏被封为凤阳王时,她说他们真有缘,名字里都有一个“凤”字。想来这两只鸾鸟就分别代表着她和他,待到他们大喜之日,便是鸾凤和鸣之时。
她的指尖在喜服上流连不已,不舍放手。
漼文君见状,问她:“可还喜欢?”
凤俏郑重点头,“喜欢。”
“那便去试一试,看看是否合身。”
“稍后再试吧……阿娘,我有话想跟您说。”
见她脸色有些郁郁,漼文君先将喜服叠好,而后拉着她在床沿坐下,问她想说什么。
“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凤俏说,“无论是议和还是求亲,顺利到令我莫名心慌。”
漼文君笑道:“傻孩子,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你觉得顺利,那是因为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默默扫除了障碍。”
凤俏瞬间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问:“萧晏做了什么?”
漼文君知无不言:“我听闻你离开南萧那天,殿下入宫面见了圣上,至于他们父子俩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我寻思着应是跟议和求亲有关。此外,当得知殿下有意议和,朝中文武百官过半数都不同意,毕竟现在攻取北陈一统江山是天赐良机,然而殿下力排众议,执意议和。”
闻听至此,凤俏忽然嘀咕一句:“那他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漼文君:“他是储君,未来的天子,若是连自己的臣子都忌惮,何谈治国平天下?更何况他居过庙堂也上过战场,胸中有丘壑,若非稳Cao胜算,他定然不会轻举妄动。”
凤俏默默低下了头。他先前还说她为了他,舍下太多,可事实上,他又何尝不是承受太多付出太多?若不是漼文君告诉她这些,她指不定要一直被他蒙在鼓里。
随后她意识到,他其实并没有十成十的胜算,至少在他们的婚事上是如此,虽然他在求亲前就命人定制好了喜服,虽然他在信中说“定不负相思意”,可他心里也在害怕,害怕会功亏一篑,这也就解释了他方才的异常举动因何而起。
“既然心结已经解开,便试穿一下喜服吧,若是不合身,也好趁早送回去修改。”
说话间,漼文君起身去关了房门,又折返回来亲自帮她宽衣解带。
凤俏急道:“我自己来就好。”
她略显忸怩地将外衣脱下,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而后将大红喜服小心翼翼地往身上一套,又细心整理一番,发现很是合身。
漼文君的眼里不无赞许,“虽然只是随意一穿,倒是颇有新嫁娘的娇羞模样,若是再施些粉黛点上朱唇,必定会把你那郎君迷得神魂颠倒。”
凤俏闻言一阵赧然,“阿娘又在打趣我了。”
漼文君笑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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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接下来的日子并无风浪,出月后,凤俏与萧晏的大喜之日如期而至。她早早换上大红喜服,坐在妆奁前,由漼文君亲自为她绞脸梳妆。
漼文君执着紫檀木梳,一边为她梳发,一边小声念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念着念着,她的声音里突然有了哽意,凤俏回头去看,发觉她的眼睛果真红了。
凤俏无需多想,便知她是想起了时宜。多年以前,时宜曾着一袭红装,在漫天雪花中,自城楼上一跃而下,了结此生,这一桩往事成了许多人心中无法抹去的痛,而身为时宜的至亲,漼文君的悲恸自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
凤俏拈起一方绢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