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确实有人来谈过收购,可前几个月正是他和谢青寄关系最不清不楚的关键时刻,谢然根本静不下心判断,更别提抽出Jing力反复落实合同细节,干脆全部一口回绝。
这个由齐蔚然和谢青寄亲手搭建出的网站和别的有所不同,虽是线上,主打的却还是同城交易,主要用户以本省为中心,逐渐往外扩散,大多交易固定在周围几个省份,单靠谢然这种背后没人没门路的,很难将用户范围涵盖到全国。
之前来找谢然谈收购的,就是隔壁省一个做车辆交易发家的集团。
阿奇告诉谢然,就是他得罪了人,对方才要整他,老乔只是顺带的,末了又补充道:“要不然我替你牵个线,大家坐下来聊聊?”
谢然本想一口回绝,不知想到什么,又突然改口:“行,那帮我约年后吧,让我过个好年。”又和阿奇寒暄几句,约了个时间打算叫上小马一起叙旧,这事才算敲定。
旁边坐着的谢青寄看了他一眼,并不插话,从办公室离开后才问谢然:“你想卖网站?”
谢然理所应当地拒绝:“当然不,但接触一下总没有坏处,了解一下行情,到时候带上你一起。”
他的表情太过坦荡,坦荡到挑不出一丝错处,谢青寄心中却隐隐不安。
谢然开车送谢青寄去学校上课,说等下来接他,谢青寄看谢然左右无事,让他跟自己一起进去,谢然却含糊道:“不了,我回趟公司,等下再过来,还不进去?要迟到了!”
谢青寄只好走了,哪里知道谢然压根就没回公司,也没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在谢青寄大学门口的咖啡厅坐着。他找自习的同学借了笔和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5月3号。
这是被谢然写在正中央的日期,现在才11月份,离这个日期还有半年的时间。半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可说长却也不长,对谢然这样的人来说实在不够用。
5月3号下面还写着其他几个关键字,分别是“公司”、“网站”、“学费”、“爸妈”、“谢婵”等关键字,旁边又用力画了条竖线,代表5月3号以后的日子,写着四个大字:“好好活着”,他盯着这几个字,又不甘心地补充:“和小谢一起”。
谢然拿着这张纸,像攥着自己的死亡通知书,平静的表情下暗chao汹涌,出于本能的恐惧害怕被颤抖的手指出卖。
那个30岁带着遗憾逃避死去的灵魂永远被困在冰冷孤寂的海域,可在得到谢青寄毫不掩饰的爱意,享受过母亲一再退让的包容理解后,谢然再也不是那个不怕死的谢然了。
他盯着纸条喃喃自语:“……把车祸避开不就好了,我把她关在家里,她去哪儿我都跟着,这下总没事了吧。”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活下去,也比任何一个人都害怕再一次失去母亲。
最后这张纸被谢然胡乱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中。
2015年农历春节下的大雪比往年都要大,谢文斌专挑着下雪的日子来,磨磨蹭蹭到深夜还不走,被王雪新臭骂一顿后终于如愿以偿地睡在给谢然准备的小隔间里。这天是除夕,谢婵也回了家,给王雪新带来一支她工作室出的手工皮革包。
现在全家过得最滋润的就是谢婵,每周发出去的视频点击量好几百万,光是广告收入和平台分成就十分可观。手里钱一多,谢婵就开始挑客,心情好就接单,心情不好就行李一收,带着王雪新出去旅游。
谢然估算着时间,2016年往后是短视频自媒体发展最快的时候,身边有个现成做自媒体的张真真,就是性取向有点危险,但好在谢婵是一根笔直的钢管,弯掉的概率跟他和谢青寄直回来一样,谢然才放心地把张真真的联系方式给了谢婵,叫她们自己联系。
他还塞给谢婵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的钱你你帮我保管,小谢要是以后读书要用钱,你就取给他。”
谢婵笑着打了谢然一下:“我不拿,你自己拿着,怎么跟交代后事一样。”
她又把银行卡给推了回去,一来一回,卡在桌面上划出的声响吸引来赵高,它瞳孔一收一放,紧接着一跃而起,猫爪轻轻一推,就把卡扫到地上,两只爪子快出残影,把卡推着往前走,谢然大怒,追到沙发下面把卡捡了出来。
“你先替我保管半年,这样吧……六七月的时候我再拿回来。”
谢然无奈地心想,他真没交代后事,只是事无巨细地安排好,这样不论未来是哪种结局在等着他,他都部署好了一切可以放心地离开。
“就当帮我个忙,这事对我很重要,不然我不放心,到时候一定找你拿回来。”
那张被丢进垃圾桶里的“死亡通知书”到底是留在了谢然心里,他在那个写着“谢婵”和“学费”的地方打了个叉。
如果必定逃不开那个令人恼火生畏的死亡定律,母亲活下来的代价是有人代替她的死亡,那么谢然愿意成为小马爷爷那样的人。
可必死的决心真的那样大义凛然吗?谢然不愿细想这个问题,分明在那股自我洗脑屠夫